执行官们敲响了宣礼鼓。在我们身边的人们都安静下来，个个都抬起脸面朝着隆礼台，那股兴奋和紧张劲儿就像会传染似的。
那个名字很长的同事跑到隆礼台前，从制服前襟里掏出一份挺长的文件。他把那卷纸展开，清了清嗓子。人们屏着呼吸，默默地期待着他的声音。
那家伙当真高傲地四下环视了一圈，又拢了一把梳得锃亮的头发我赶紧低下头。在此刻被认出来是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这混账！就知道显摆自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大事呢！
“下面宣读丙字头编号一〇八五三第二次帝国阶段性判决公告……被告，格里斯·谢雷。
“经由卫生司及●●将军巡回视察组审理，本案件已得出初步结论。被告格里斯·谢雷，因涉嫌组织进行多次非法行淫、贿赂腐化公职人员以及不可饶恕之伤风败俗……经过严格审讯，人证物证俱在…现已被本联合审判组判定有罪！”
人群欢呼起来。
“有罪！”“有罪！…”“打他！…”“干脆杀了他！……”
被绑着的谢雷听见这些声音不由得畏缩了一下。这脆弱的表现引起一阵嘘声。
那位名字很长的同事笑了一下，露出保养很好的白色牙齿。
“根据《帝国治安法》中■■与■■条中对此等罪行之处罚规定…奉皇帝陛下懿旨，本联合审判组宣布针对被告格里斯·谢雷之判罚如下——
“一，处被告以游街之刑，以示对其罪行与淫性之公开谴责。该刑罚旨在通过公开展示被告之裸体，以警示他人，维护社会秩序及良好风气。该判罚已于今日上午十一时三十分执行完毕。
“二，处被告以鞭笞之刑，以示帝国法律之严厉与公正性。本次鞭刑将不记数目，直到本联合审判组确信被告所受处罚能够抵消其所犯下之罪恶为止。该判罚将于今日下午一时整于市政大厅隆礼台开始执行，以确保公众广泛参与之见证。
“本联合审判组强调，以上判决完全基于被告屡教不改之抵抗情结与对社会风气之恶劣影响。本联合审判组藉着法律之名义做出判罚，只为以儆效尤，恢复X城之清朗风气……”
他剩下的话被完全淹没在鼓声和掌声里。我看着这位同事微微鞠了一躬，把文件妥帖地卷好又放回怀里，接着退到隆礼台靠刑柱后面一点的地方。执行官跟他点了一点头，和施美尔一起走到前面。
我的牙咬紧了。为什么会这样……谢雷在被捕前早就不再做那一行了，他们并没有抓住谢雷的现行。他们没有证据说他在干这个！除非他们把自己算作人证……太可笑了，说自己是谢雷肉体贿赂的受害者。真是够厚颜无耻的。当时明明是我们强迫了……
戴长袖皮手套的执行官把那根直鞭用双手托着，高高举过头顶展示给众人看。观众们看到这东西变得更兴奋了。
“打吧！……使劲地打！叫这贱婊子想起卖屁股就发抖……叫他一辈子都不敢再犯！…”
“干脆抽烂他的穴吧！……”
执行官没做声，只是绕到谢雷的背后。人群立刻又噤声了。
鞭子声意外地很响。
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从隆礼台的前面看不到鞭子真正落在后背那块皮肉上的样子，但谢雷的脸很明显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细长的赤褐色眉毛皱得更紧了，向一侧歪斜的头颅使劲往后仰着。但是没有人计数。宣判书上写了要打到审判组——也就是施美尔男爵本人——满意为止。操。
执行官特意给谢雷留了个喘息的空挡。疼痛需要消化；就在受刑者的痛苦达到最高时他才挥鞭抽下第二记，大概是斜着落在第一道略靠下方的位置。谢雷的腿很明显地软了下去，根本站不稳的样子。他没做声，大概是在咬住嘴唇坚持着。我的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怒气。都到这个时候了，干嘛还要这样强撑着……总是做这种谁也得不到好处的事……
鞭子接二连三地落下，持续不断。施美尔当然没喊停，事实上无论谁都知道，这场折磨可能要持续很长时间…
但是从大约第十四下的时候，皮鞭着肉的声音陡然变了。执行官对犯人同样光裸着的大腿好像没什么兴趣，因此在谢雷背上已经挨过一轮后又从第一鞭的位置重新开始。但就算是在第一轮的时候，鞭伤只是模模糊糊渗出血点的深紫色印子，那么在第二轮鞭痕——毫无疑问地和第一轮交叉甚至重合的此刻，那些伤口终于迸裂开了。
于是皮鞭再次高高扬起的那瞬间，在阳光的照耀下，我清晰地看到从深黑褐色鞭身上往下滴落着的，殷红色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