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一场潮湿的大雨来得猝不及防,整个世界坠入瓢泼倒落的灰色里。
宴丘及时关掉因为炒菜打开的阳台的窗,想起早晨谢欲雪离开时自己是提醒他带伞的,提起的心稍微放下些来。
距离放学铃响还有几分钟,宴丘把菜盛好端进屋,渐渐地能听见巷道里响起一些只属于学生的热闹。
他漫无边际地猜想,某一声被雨修饰的低语背后是否会有哪一片沉默是属于谢欲雪的,因为那人总是缄默无语地走在人群之外。
宴丘等得有些困倦,大概是熬夜看了电影早上却依然起得很早的缘故。
他想起谢欲雪对着早晨不断打呵欠的自己说过“可以不用陪我一起起床,没关系”这样的话。
当时没能接话,只沉默地低头吃饭,心里有着明了却不能言说的回答。
每天只有三次的相处时间。
尽管他们都不是善于言谈的个性,也没什么可聊得上的话题,交谈最多的时候是讲课的时候。
但是,一想到要是会因为睡觉错过一次本该有的相处,不知怎的就觉得无法忍耐起来。
像是每天本该得到三颗糖果的——尽管宴丘还不确定自己是否喜欢吃糖——如果某一天不小心错过了时间而少得到了一颗,会很不开心,那样的不开心名为“委屈”,因为他知道,下一次按时得到的糖果仍只有三颗,不会是四颗,那颗错过的糖果会永远成为错过,而他因为失去一颗糖而存在的委屈,会一直存在,会变成往后无论还吃不吃糖果想起来时仍会觉得若有所失的一阵难过。
宴丘听到了猫的叫声。
他循着声音打开门,看见湿漉漉的橘猫扒拉着门框,软软地“喵喵”地叫着。
宴丘让开一步,橘猫抖落浑身的雨,熟练地钻进屋蜷缩在床边,俨然一副把这里当成家的样子。
宴丘揭下门后的毛巾,有些费力地在床边蹲下,用毛巾将整只猫包裹住抱进怀里揉了又揉,橘猫似乎很不满地叫了两声,渐渐又安静下来,懒洋洋地任由宴丘用毛巾将它垫住放到床上。
小小的一团窝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已经睡过去了,宴丘靠在它身边,连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宴丘其实是很喜欢猫的。
读小学时,在舅舅家附近总会遇见一只白色猫咪,因为毛发脏兮兮的,不确定是否有人豢养,便只敢在它主动凑上前亲近时摸一摸它的毛发。
有时很想喂它吃些什么,牛奶也好,小鱼干也好,但宴丘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都每天食不果腹。
忍饥挨饿并不会让宴丘难过,可有时当他蹲在那只猫咪的面前,想喂它却什么也没有时,宴丘突然会有了很委屈的感觉,于是平日里那些找不到地方可以藏起来哭泣的眼泪,全部都被猫咪看见了。
每天上学,宴丘总会忧心再也看不见它,害怕它被某个人领养,或者它自己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就像它也是某一天起突然出现在自己常常上学的路边一样。
如果一只猫离开了,人是没有办法找回它的。
那时的宴丘很想把猫咪抱回家,可他自己都没有家,带回去的话,猫咪会跟自己一样时常被表哥锁在门外。
年幼的宴丘最大的愿望,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不必有多大,只要装得下那只雪白的猫咪和他自己就好。
久远的梦境如涟漪般淡去,宴丘睁开眼,发觉自己不知不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