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歌拒绝进食的第五天夜里,卡桑德拉偷偷抱来了两只小动物。
是一只刚刚断奶的小羊羔和一只巴掌大的狗崽子。
那幼犬生着一身的黑色小卷毛,还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性子非常活分,一下了地,就立刻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刨出了一个比它自己还大的土坑。
那是小骑士在傍晚从集市上买回来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让虞歌高兴一点,吃些东西,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虞歌顺畅地交流,因此只能凭借经验,送一些大多数人都会感兴趣的东西。
小羊羔只顾着埋头啃草,啃到她脚边才仰起脖子,蹭了蹭她的小腿。
卡桑德拉叉着腿蹲下来,胡噜了两把羊羔那头蹭着泥土的小绒毛,露出点羞赧而期待的笑意。
少女初开的情窦宛如这世上最温熙的春色,令她在尚且结着寒露的春夜都体会到一种难言的热度,那热度并不灼热,反而像是某种流淌着的温热液体,悄悄浸润着她的心房。
虞会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幼崽吗……?
她会愿意离开那间昏暗密闭的屋子,出来稍微走一走吗?
那张总是淡漠素白的脸上,如果因开怀而泛起了微笑,又该是副怎样动人的光景呢?
——嘎吱。
她翻飞的思绪被车轮骤然停滞时所发出的刺耳动静打断了。
停在花园栅栏外的,是一驾由两匹黑马并驾拉动的四轮厢式马车,那车厢外侧以金银作饰,其奢丽程度足以与出行巡访的皇室相媲美。
身着骑装的高大车夫麻利地跪在地上,毕恭毕敬地抬起手,为马车内的主人充当扶手。
一只手由灯芯绒的窗帘内伸了出来,随意地摆了两下,示意侍从先行起身。
那只手非常漂亮,修长云亭,甲床圆润,配着拇指上所佩戴的红宝石镶金扳指与手腕上方垂落的重工蕾丝袖口,处处都透着种养尊处优且保养得宜的味道,肤色在夜色中都泛着白透明的色泽。
那是同虞歌一模一样的,一种类似于石膏雕像的,僵硬而不自然的惨白。
正在奋力刨土的小狗崽发出几声介于呜咽与吠叫之间的小声哼唧,继而一路连跑带颠地躲到了卡桑德拉的身后。
年轻的女骑士一手捞起瑟瑟发抖的幼犬,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
只见从车厢内走下来一位披着斗篷的女士,那女士身量极高,又将帽檐压得很低,因此看不大清容貌,唯有前襟外垂下了两绺柔顺且夺目的金发,如倾泻而下的月光流淌在最纯粹的黄金上。
这女士捧着一只盛满酒液的琉璃罐子,信步走到她面前,露出了深邃雅致的五官而略显紧绷的下颚线。
“虞歌在哪一间?”她居高临下地问。
“……虞?”卡桑德拉愣了片刻,“左手边最里头的那间。”
她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询问,就见那女士匆匆转过身,进了住宅的大门,她走得非常快,那黑色的斗篷迎着夜风,在她身后划出了一道凌厉而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