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兰生发现沈华近日总是没精打采的,话少了许多,也不再白天黑夜地缠着自己练武了,甚觉奇异。
“喂,你这又是怎的了?”奚兰生趁他歇息的当儿问道:“前两天我还说你过于险躁求进,怎么这两天忽然又变了个人,竟似有些心灰意懒?”
沈华哪好意思说自己是受了章耀的严重打击,只含含糊糊说:“先生怪我重武轻文,让我也着紧些功课,所以不能总是跟师傅习武了。”
奚兰生早知自己这小徒弟天资虽高,却有几分浮躁小聪明;此刻观沈华言语神情,猜到必是让章耀教训过了,也不戳破,憋着笑道:“那也好,文武双修才是君子正道。”
沈华一声长叹:“可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竟是现在才明白,上辈子真是白活了。且不论师傅你的武艺之高我望尘莫及,就是章先生的本事……人家能叱咤朝堂也不是白来的。我要想胜过他,靠自己走出这章府,真如同痴人说梦。”
他这样颓唐沮丧,奚兰生到底看不过眼,遂安慰道:“你那章先生虽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儿,但并非不通情理,只要你合了他的意思,何愁没有通融的时候?眼下你虽一时难得自由,但想出个章府还不简单?”
沈华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你且潜心练文习武,等过个一年半载,文武都过得去了,便可名正言顺去同章瀚辰分说——你既是他贴身的侍童,又不丢人又不现眼,怎的不随侍他左右?他那时也没甚可驳你的。”
“嗨,你不知道,”沈华失望地踢了块地上的小石子:“先生决不会允我在人前露面。我从前的身份不便与你说,总之……他是万万不肯的。”
“不就是一张脸的事儿吗?”奚兰生眼里闪过一丝黠光:“你师傅我可不光会长拳短打、斧钺钩叉,行走江湖之人,下毒易容、坑蒙拐骗,那也不在话下。”
沈华又惊又喜:“天哪师傅,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只是他心里一直有个疑影——照理说如此厉害的人物,不应当默默无闻,何以他看过的原著里提都没提奚兰生这个人呢?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但此刻也不暇细思,当即对着奚兰生拜了又拜。从这天起,沈华心志渐坚,非但武艺突飞猛进,文化造诣也是一日千里,一言一行都越来越靠近这个时代的人。
眼看年关将至,北府的天气已是寒冷彻骨。沈华算算日子,马上便是新皇尔朱昌登基后的改元之年,鸿兴元年……那也就是努羌人要大举进攻北府的时候了!
沈华心急如焚。原书中章耀便是靠着这一仗收拢了飞鸢军,自己若再无所作为,那就要眼看着飞鸢军落入章耀手里。虽然这半年来章耀待他当真亲如子弟,他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心心念念把章耀当仇人,但到底还是心里存着芥蒂,无论如何也不甘心把飞鸢军拱手相让。
想到此,沈华不再犹豫,去向奚兰生讨教易容术。
“怎么这般着急?你有把握说动章瀚辰了?”
“有没有把握,也必须一试。”沈华想了想,索性把事情说圆:“近来我见先生越来越忙碌奔波,愁眉不展。我一打探,听说寒冬将至,粮食越发紧张,努羌人又素有冬季南下入侵的习惯……可是飞鸢军至今还孤悬煌城,为着……为沈故将军之事抵触朝廷调遣。想必先生不日定要亲自北上。我深受先生大恩,怎能眼看着他犯险?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奚兰生吞地一笑,用手虚点了点他:“小东西,在我跟前文绉绉弄鬼,我还不清楚你么?”
“师傅……我给您跪下磕头啦……好师傅……”
“哎呀别撒娇!不当人子!”沈华这半年来修身养性、熬筋打骨,越发出落得神□□朗,这忽然一作小儿行状,撩拨得奚兰生都有些晃神:“罢了罢了,早打发你早完事。其实若果真如你所猜测的那样,我说什么也得跟在章瀚辰身边。”
沈华欢喜万分。学了易容术,一番搓弄打扮后,照照镜子,果然连自己都认不得了——分明一张标致得叫人过目不忘的面孔,现下却是普通得丢进人堆找不出。
“嘿,师傅,你真是神了!”沈华左看右看,觉得毫无破绽。
“这算什么。这穷北府要啥啥没有,我眼下是不得好材料,否则还能化得更自然些,面皮不似这般僵硬。”
“这已经很厉害了!”沈华喜孜孜地一回头,瞧见奚兰生的脸,忽然心头一震,背后涌起一股寒意——头一次见到奚兰生,便觉他那双英气逼人的眼睛与粗陋朴拙的长相甚为不符;如今想来,这脸真是奚兰生的本来面目吗?
他越想越有诸多可疑。师从奚兰生这么久,几乎从未见过他流汗。奚兰生与他过招,起初是根本不费力气,那也罢了;但随着他逐渐长进,和他动手也要用上几成真功夫,于是回回都走不上十数回合,奚兰生便命他稍歇,调匀气息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