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只是吼了她两句,她就被吓着了,那眼泪掉得跟下暴雨一样,还觉得委屈了,伤了自尊了。

    算了,忍一忍。谁叫这个小奴是个假小子呢。都说养儿子和养闺女是不一样的,养闺女得宠,得哄。打骂多了,整天哭兮兮的,一脸苦相,会长不漂亮的。

    江承恩放低了声音解释说:“不是我想骂你。可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写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写出来也没有书铺敢收啊。”

    梅香咏那些气还没抽完,轻抽了两下才说:“书铺好多这些的。书铺老板就是嫌我写的结婚拜堂接着就吹蜡烛太寡淡了,还说现在的读者口味越来越重,就喜欢看话本里的人日天日地日空气,越是刺激,看的人越多。”

    “哪家书铺,我天一亮就去将那铺子给封了。”江承恩的气一下就上来了,真是带坏小孩子。

    梅香咏赶紧说:“别,书铺老板很好的。他是真心帮我,还教了我好多写话本的技巧。他还说开篇三章最为重要,一定要抓住读者的眼,勾住读者的心。”

    “所以你一来就写那小妾被人下药被人叉了?”江承恩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一些。

    梅香咏怯怯地回答:“嗯,我想试试倒叙。”

    江承恩气得热血上头,这哪里是什么倒叙,这分明就是欠揍的孩子瞎捣蛋。

    江承恩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问:“你在梅家时,就与你们小姐一起看的这些话本?那梅家小姐让你到风逸居来到底是想听什么样的故事?”若是那梅家小姐就是带坏他家小孩的罪魁祸首,那就别怪他不讲规矩不将人放回梅家了。

    梅香咏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什么都看的。书铺里有的话本,差不多都买回去了的。来风逸居的原因也是书铺里都没什么好看的话本了。书铺老板也说这半年来没出什么好话本,一个个写的故事还没得风逸居里一个丫鬟的故事精彩。”

    江承恩追问:“那你与梅家小姐都喜欢看那些日天日地的话本?”

    梅香咏摇了摇头:“也不是喜欢。就是书铺老板说这一类的话本很好卖,我们就会刻意看看。不过有些地方看不太明白,也想不出会是怎样的情况。比如坐在窗栏上日天日地的描写,我们爬上窗去试过,不行的,会摔下去。”

    听到这话,江承恩不光是脑门疼了,整个脑袋瓜都泛疼了,声音不自觉地又拔高了两度:“试?怎么试的?”那个叫什么乐什么风的小子有没有趁机占便宜?有的话他活不过明天!不,今晚!

    梅香咏从音量上判断,她的美人主子对此极为在意,一时间又组织不好语言来描述她与采薇、采芸是如何试的,便站起来端起小板凳跑到窗边,一踏步站上小板凳,一迈腿跨坐在了窗栏上。

    “就这样,小姐坐我前边,采芸坐我后面。结果根本动不了,我一见着小姐就想笑,采芸还在后边挠我腰。后来我们三个都掉下窗了,还是乐风将我们捞起来的。”

    江承恩想不出是什么样的话本将三个人安排到窗栏上去演杂耍,是《杂戏班子之颠三倒四》吗?他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这小麻烦精纠结了,压着火让她赶紧从窗上下来。

    梅香咏赶紧从窗上下来,嘴上也还没停:“第二天我去问了书铺老板。说这个场景根本不可能实现,明明很假,为什么话本还卖得火呢。书铺老板说是我们年纪太小看不懂,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他还说现在的人看话本没这么较真,大家只管看着开心便行。”

    江承恩只觉得无语问苍天,是他老了吗?他已经被时代所抛弃了吗?

    不行,明日他就要去问问那群不需要话本来教都会日天日地的二世祖,问问这些话本他们能不能接受,还有他们有没有在窗栏上玩过。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小孩子跑偏了的脑子给揪回来。

    江承恩觉得自己所有了耐心都用到了眼前这小麻烦精上。他耐着性子,慢慢试探:“你不喜欢看,也觉得这些写得很假,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东西呢?”

    “书铺老板说这叫迎合市场。先要投大家所好,让多一些人来看你写的东西。等喜欢你的人多了,站得够高了,放个屁都是香的。”

    江承恩继续问:“你写这些东西站高了就是想让别人看你放屁?你有没有想过喜欢看你写这些的人不会想看你写的别的东西。”

    梅香咏回答说:“有想过。我想书铺老板说得对,不是有个爱屋及乌的说法吗。我想着如果他们因为喜欢我写的东西而喜欢上我,便会喜欢我写的所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