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拂目瞪口呆看着朗月清风般的谢安,自袖子里摸出一个锦囊,将里头的东西倒在面前架起的木台上。待那些东西咕噜噜滚了几圈静下来,她才瞧清楚。
看着像五个木骰子,但两头尖锐,中间平广,行似杏仁。每个骰子,一面黑,画着牛犊。另一面白,上画雉。
一旁令姜面有忧色,压低声附在桐拂耳边,“叔父怎会用樗蒲?掷五木可是阿玄最拿手的,我们都赢不过他……”
二人细语间,谢安叔侄已热热闹闹地掷起了五木。
“玄儿,既然是樗蒲,总得有赌注。”谢安满面和蔼,仿佛嘴里说的是辞赋文章诗书行韵,手中却将那五子拨弄的玲珑活泼。
谢玄忙道,“自然是要的,请叔父定这赌注。”
谢安道,“好,若玄儿赢了,叔父就将那一箱青红缥绿桃花纸送给你。”
谢玄两眼放光,“当真?!”
谢安颔首,“但,若你输了,你需将一随身之物赠与我。”见谢玄顿时眸光闪烁避让,他继续道,“紫罗香囊,我只要那个。”
看了几个回合,桐拂才略有些明白,全黑为卢,乃最高彩。四黑一白为雉,次于卢,皆属贵彩。其余二黑三白,二百三黑,一黑四白或全白,所谓枭和犍为恶彩。贵彩胜出,而恶彩负。
谢玄固然玩得顺手,但他对面的叔父显然更得心应手。其间还与呈上文书的仆从交谈说笑,时不时招呼一旁的令姜用些小食,又吩咐人在一旁生火煮茶……
到最后谢玄只得主动认输,将那紫罗香囊拱手交给了叔父。
谢安将那香囊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不错,的确精致。”他抬眼望着谢玄,“如今它既是叔父的,可是由叔父随意处置?”
谢玄眼皮不敢抬,躬身道,“既是叔父赢的,自然就是叔父的。”
谢安颔首,手腕一扬,那香囊落入一旁炉火中,很快被烧尽了。
“时候不早,还需赶路。”谢安撩袍起身,很快走远了。留下谢玄仍垂手立着,望着那炉火怔怔出神。
……
额间清冷,茫茫然不知所在,耳畔滴漏水声泠泠不绝,眼前情景渐渐清楚起来。
幔帐叠叠低垂,微风乍转,垂珮轻窸。
那之间的绰绰人影,被屏风幔帐遮掩着,看不分明。但桐拂几乎立刻认出此地,坤宁宫,皇后居所。
她并未得空去琢磨为何会身在此处,因为她认出了不远处床榻前跪着的那个身影,朱高炽。
朱高炽为何跪着?且是跪在皇后的榻前?匆匆出入的宫女,无不神情凝重,步子时时踏错,不似往日端肃稳重。
桐拂心里一揪,除非……
殿外脚步声忽起,几近趔趄。
她只看清那一身黄色团龙袍一阵风般地自眼前过,等不及宫人替他掀起幔帐,他自己伸手挑帘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