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Alpha看着他，眼底写满了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几乎让庄亦儒不敢与之对视。
他喜欢尹舒吗？
答案自然是真心喜欢的。
……只是“喜欢”这件东西，有时候也可以是浅薄而廉价的。
毕竟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连感情本身，都只能在生命中占据一小部分而已。
而Alpha交付出的这颗真心，远比他以为的要沉重太多。
相比之下，自大与偏见遮蔽了他的眼睛，在这段感情中，他真的太过傲慢了。
“我……”庄亦儒的声音有些发紧，“我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Omega第一次在尹舒面前失去了那副惯有的笑容。
“我最初会捐款给公益组织，是因为觉得有些Omega的人生太过可怜了，即使在科学昌明的现在，标记早已不是终身无法清洗的，还是有人会被捆在性别的标签上，无法挣脱，把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全都搞得一团糟糕，最后一事无成——但其实，我并没有很能理解Omega们的真实处境，这仅仅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满足自以为是的慈悲之心而已。”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仿佛连眼角那颗可爱的小痣也变得冷冰冰的，就像主脑匹配邮件里，最初提供的那张证件照一样，冷漠，高傲，充满距离感。
“你应该听过我父亲的名字，庄氏集团的现任掌权者，庄泊林。但你大概不知道，他和我母亲陈静之女士的AO婚姻，出自于一场纯粹的利益交换。”
“当时，渐渐日薄西山的老牌贵族庄氏，恰巧有个项目需要大笔资金投入，而相较之下，作为崛起不久的新晋资本，陈家想真正在主星站稳脚跟，也需要一个能被保守圈子接纳的机会。”
“于是在联姻这件事情上，两家一拍即合，即使这段婚姻的两名当事人，在此之前甚至从未有过交集。”
“但对于这种家庭出身的人来说，其实，利益婚姻往往是安全而稳定的，相反的，感情才是那个需要远离的、真正存在风险性的不可控因素。”
“我的父亲很好地遵循着游戏规则，在外面可以花天酒地游戏人间，回到在家庭里，却会给妻子应有的体面，但我母亲她……她最终还是不幸屈服于Omega天性，沉溺于虚假的感情里，软弱而可悲地爱上了那个终身标记了她的Alpha。”
“明明曾经也是能在商场上初露头角的新生代精英，却在婚后，心甘情愿地退入庄氏老宅，操持家务，相夫教子……真的是太傻了，对不对？”
“所以最后，她才会沦落到，在唯一的儿子都要被丈夫放弃的时候，也只能偷偷地独自哭泣。”
“在我十九岁的那一年，我的父亲第一次破坏了规则，试图将他的某个私生子带回庄家。”庄亦儒的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微笑，“就因为在那一年，我终于分化了，却成了一个Omega。而那个仅仅比我小了不到两个月的弟弟，却已经是个分化完成了的Alpha……”
“对，和你一样，在我们真正的成人礼上，命运女神都送来了好一份大礼。”
“尽管分化期来的很迟，但在那之前，我、我的亲人朋友，以及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觉得我是个注定的Alpha，甚至从来不曾有人怀疑过会有其他的可能。”
“而当我不再是一个Alpha的角色，我亲爱的父亲庄泊林，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放弃我。哪怕一直以来，我都是他最骄傲的那个孩子，哪怕相比之下，他在外面一堆的私生子简直像是垃圾一样！他也要从垃圾堆里选出来一个Alpha，用来取替我的存在，而我的母亲，甚至不曾试图反抗……”
淹没在回忆里，庄亦儒的声音渐渐低下来。
而尹舒，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庄亦儒的诉说中，此时正不自觉露出一个心疼的表情，还有些隐隐的歉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