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和长子都不在了,周家的未来就全挂在幼子的身上。等这孩子在国子监好生读几年书,她就去求皇帝给周秉一个正经出身。
在官场上磨练三五年之后,再给周秉娶一个背景深厚的官宦之女,用不着十年周家就可以改换门庭位列公卿。
有皇帝这位奶兄在前面时时提点着,有自己这位御赐的奉安夫人在后面推着,周秉得了功名后在翰林院可以轻轻松松的观政,接着再外放地方熬熬资历。
只要他未来的老丈人稍稍得力一些,也许这孩子在而立之年的时候就可以回京进六部任高职。
奈何计划不如变化。
周家的老祖母霍老太太舍不得小孙子受苦,死活拦着不放周秉进京。这些便也罢了,等周秉成年后霍老太太更自作主张,不容反驳地亲自操办了他的婚事……
林夫人作为当今皇帝最亲厚最倚重的长辈之一,自然能在内宫行走。
平日里和她打交道的,大都是内苑宫妃和朝堂上是了如指掌。
就连皇帝当年大婚的时候,也是参考了她的意见,才选了长兴侯府常家性情温柔敦厚的嫡次女为皇后。
偏偏在自己亲儿子的婚事上,林夫人栽了个大大的跟头。
霍老太太拿出老太爷早年定下的一纸婚契,硬是给周秉聘下了邻县一位乡绅之女。
这个叫做谭福保的乡绅早年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乡下货郎,后来不知怎么发了一笔横财,就正儿八经的在邑州盘下铺子,专门做南货生意。
周家原本是军户出身,周秉的父亲周墀在没进兴王府任典仗之前,在邑州军部粮检司任一个小小的粮长。因为一时疏忽大意被人钻了空子,在年终临检时欠下将近八千两银子的大亏空。
那时周墀的年俸为粮米十二石,这八千两白银就是把全家卖了都值不了这个价。
周家上下急得险些要齐齐吊颈,一时间连耗子洞里的银屑末都扫得干干净净凑上去,但是离亏空的数额还是差的老远。
和周墀平日里交好的谭福保得知此事后,抽干好几个铺子的流水,又便宜处置了一些库房的货物,终于在最后期限前凑齐了这笔银子,冒着风雪连夜送过来应急。
周墀躲过人生这场险些杀头的大劫难后,自然对老友感激不尽。就是后来因缘际会地进了兴王府谋了高位,也时常与谭家走动。
周家老太爷那会儿还在世,觉得儿子这位朋友人品靠得住,可以算是肝胆相照的血性人。又一打听两家正好各有一个年龄相差无几的小儿女,就干脆请媒人过门定下鸳盟。
这其间最心不甘情不愿的就是林夫人。
她悄悄找由子见过谭家的那个小姑娘,不但比自家小儿子大两岁,人品相貌都只能算是过得去的中等之姿。兼之生母早亡无人管教,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联姻对象。
奈何那时候家里有说一不二的老太爷作主,她这个当人媳的根本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谁都没想到周家后来会阴差阳错地跟着兴王府的世子爷一飞冲天,站在了帝国权柄的顶端。虽然折了周墀父子两条金贵无比的人命,但也得到了偌大的好处。
——以皇帝对周家的情份,铺在十八岁周秉脚底下的路就是一条闪着金光的坦途。
正巧谭家姑娘家里出了事儿,她父亲谭福保数月前出海后忽然没了踪影,一时间也不知死活。谭家的商铺上上下下乱成一团,林夫人就想趁机悔掉从前那门不般配的婚约。
或是为那位姑娘另外寻一门匹配的亲事,或是另给一些丰厚的金珠作为退亲后的补偿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