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不要!”床榻上的女孩被梦魇缠住,整个五官挤在一起,哪怕紧紧闭着双眼,手依旧死死抓着床单。她撕心裂肺吼叫着,眼泪肆意流淌,似乎要把毕生力气都用尽。
慕夫人看她的样子吓坏了,连忙一把抱住她,轻拍她的脸颊。
“以安你睁眼看看!是娘啊!是娘亲啊!”女人惊慌失措地擦拭着她的眼泪,刚才杨太医一席话,着实让她心里慌张。如果慕以安忆起曾经事情,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女孩抽抽搭搭,像迷途的小羊羔一般扑到慕夫人怀里,使劲往她脖颈里蹭说:“娘!娘!孩儿好想你!”
这句话让慕夫人血液瞬间冻住,指尖都发着颤,她看着怀里的小人,硬挤出笑小心翼翼地问:“以安不刚见了娘亲吗?”
面前明显不自在的身体,女孩缓缓离开她的怀抱,睁开了泪眼朦胧的双眸。她似乎还没从梦境中走出来,鼻头哭的通红,咬着嘴唇好不可怜的样子,
“阿娘,孩儿做噩梦了……”委屈巴巴的小声音让慕夫人心都化了,连忙哄着她把药吃了。
“没事,娘在你身边呢。”慕夫人轻声安慰她,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原来,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绯色的纱帐下,女孩渐渐止住了哭泣说:“夜深了,阿娘早些回去歇息吧。”
慕夫人看她并无大碍,掖了掖被子,细心嘱咐道:“还小半月才立春了,这几日也是冷的,好好待屋里养养,收收心。”
点了点头,慕以安一直笑着看着慕夫人出门,又遣散了一众丫鬟,屋内只有她一人。笑容退散,躺在床上,她回想着自己刚才脑海中的场景。
女人一双满是鲜血的双手把她捧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带血的面容与慈爱的面容交融在一起,使她分不清。
那让人心惊胆颤的感觉,虽然梦醒,还是历历在目。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那里空荡荡地,像那山中古老幽深的枯井,寂静又荒凉。
抿了抿嘴,只觉舌尖发苦。又摸索了枕头下用锦囊装的蜜饯,含了一颗,甜丝丝在舌尖回荡,暂时抚慰了心中的寂寥。
她望着紧闭的窗户,陷入了沉思。
慕将军带着军队小半个月终于抵达了京都,历时两个月的艰难抗战,终于剿灭了西南的贼人。潼关作为北野的附属国,一直对北野俯首称臣,自从年轻的王接任以来,野心勃勃开拓疆土,便断了对北野的进贡。前几年屡屡进犯北野的边界,向当今圣上叫嚣。
如此嚣张的态度,让北野人民群情激奋。稳坐皇宫的皇帝立刻派了骁勇善战的慕将军去边界讨伐,两个月来,无一败仗,打的潼关节节告退。被逼到绝境的潼关为求自保,奉了世代守护的宝物“青龙定”,又送了美人和大量的国土以求和解,北野才罢休。
这一口恶气,算是踏踏实实吐了出去。人们自发的在街角迎接军队的归来,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是人满为患,鼓楼上更是未出阁的女人们抛荷包手绢。人们拿了自己家有价值的东西,往归来的士兵身上砸。
这是自前朝便流传下来的习俗,参军的都是些愣头毛孩,家中没钱才送孩子去参军。这些经历生死的将士,是人们最为敬佩的,便把最值钱的东西送给他们,期望他们日子过得好一点,娶个漂亮的媳妇,过安生日子。
慕将军骑着高马,着一袭赤色马纹长袍,面如铁青,留着胡子的脸庞还依稀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影子。身长八尺,肩宽如墙,那挺拔威猛的身躯让人心生敬畏。腰间别着长剑,名唤擎恭剑,为圣上所赐。
紧跟在他后面的是慕白言,将军府的长子,比起慕将军的粗犷,他倒是显得白白净净。不凡的眉眼间皆是从容淡定,长长的睫毛微微遮住浅棕色的眸子,整个五官如仔细雕刻一般,精致又让人沉醉。他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亲切地和旁边的人们打着招呼。
“我要昏过去了,快接着我。”旁边的女孩艰难着扶着柱子,使劲喘气,她看着马上男人的笑容,整个人快昏过去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看!”另一个女孩用手扳正她的头,让她仔细盯着。慕白言笑容又一闪,被牵制着的女孩两眼一翻,彻底倒了下去。
姑娘们只能在楼上使劲探头去看,试图望梅止渴。
大名鼎鼎的慕将军木讷地走在前面,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板着一张脸,其实高马上的男人思绪早就飘回家中的妻女了。周围酒楼传来饭香味,他动了动鼻子好像能闻到自家娘子做的饭菜,他悄无声息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