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性取向怎么样,那也是我的事。”
许慎抿了口茶，他没有去看许忻的脸色，茶杯里枯黄的叶子上下翻飞沉浮,香气四溢时与雪白的杯底衬得对比鲜明：“我就乐意走这条路,多难走我也走。康庄大道是什么？是许家的钱给我铺的路吗？”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出来，笑容沉冗在逐渐降临的夜色里：“姐，那算什么路？那是要我一辈子都做他们的傀儡，钱就是给我的代价。”
许忻哑然片刻：“你不要转移话题——阿慎,你要是玩玩也就算了,你要是认真的，别说爸妈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许慎垂眸，没有为她这句气急败坏的话引起任何的怒气，只是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找到那条欧阳发过来的贴吧链接,点击打开、下滑,然后举到许忻面前，轻声道：“姐。”
“他是我暗恋了足足五年的人，从高中就喜欢的,喜欢了很久，我好不容易才追上。”
屏幕上各种英文句子带着明显的感叹号在荧光里翻滚,许忻读书时是个学霸，他知道她看得懂。
“你看这些人,他们和我们素未谋面，依旧能跟我们说句祝福，告诉我们不畏世俗，喜欢是不分界限的——这样的话我在周围的朋友、乃至于教授那里都听到过,他们都告诉我只要觉得值得，那就值得——他们都能这样坦荡诚恳，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一句亲人的理解？”
许忻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她抖着唇，声音微微有些哆嗦，像是无奈，也像是疲惫，看待他的样子像是在看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网络上的人也许对这种事很善意，但你怎么知道现实里他们还能对此保持客观的祝福？”
“在二次的世界待久了，你是不是就忘记了我们其实属于三次元了？即便是网上，也会有数不清的喷子因为一件小事或者一句话就疯狂地来抹黑你将你贬入地底，你只因为一些人事不关己所以自由散发的善意就觉得这世上所有人都会接受同性恋？这现实吗？”
“阿慎。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成年人要走的路很辛苦，你不能因为眼前这一点甜头就忘了今后会遭遇的苦——恕我直言，你们走出去，敢像任何一对普通的异性情侣那样在公共场合拥抱牵手、甚至于接吻吗？”
许忻语速逐渐加快，不等许慎回话，她就斩钉截铁地给自己回话：“你们不能。”
许慎悠然接话：“当然不能，公共场合做这种事情影响市容，多不好意思啊。如果他同意，我回家抱着他再亲不香吗？”
“！”
许忻：“……？”
她实在没想到这么严肃的时候许慎都能开得起玩笑，登时更加无力了：“行，好那我说句最现实的话——就他现在这个病，哪怕他再喜欢你，他也有心无力吧？治疗痊愈最少估算也得有上十个月，这还是没有其他意外的情况下，如果慢一些，两三年
都是少的……你能等得起吗？”
“就算你等得起，那他呢？你不为自己想想，为什么不为他想一想？！”
“阿慎，两三年的时间太长了，就算他也心智坚定不被外界所影响，但假使有一天你所谓的‘喜欢’被日复一日的枯燥消磨殆尽，你们之间还会剩下什么呢？”
“两个男人，总有一天是会倦的。”
许慎听着，神色很认真，然而到这里他终于又没忍住慢慢笑起来：“其实他当初也是这样说的。”
“他问我这份感情能维持多久，能不能撑过世俗的流言蜚语，撑过侮辱谩骂的干扰和生活的柴米油盐。我当时不知道，所以没有回他，现在我突然觉得他说的不对。”
许慎收回手机，他的动作很慢，语速也很慢，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连眼神都毫无波澜：“干扰我们的不是世俗，是所谓的亲人。而你们，才是被世俗干扰的人——至少我现在所见的世俗里，少有人对我们在一起这件事发表什么难听的言论。”
许忻一愣，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许慎勾唇道：“你刚刚说的也不对，哪一对情侣最开始不是互相喜欢的呢？能走到最后的也是少之又少。可是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即便喜欢不见了，他们也有亲情在。爱不只是爱情，它还包含在亲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