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国怎么不和我们说呢!”
玻璃门窗关上的声响合着这句尖锐得近乎刻薄的女声一起钻进了余临耳朵里,他沉默着将手机扣远了一点耳边,然后站上了阳台栏杆。
许慎家的阳台玻璃隔音,他是知道的,所以他没有回头,怕露出什么不对劲的样子被许慎察觉——
他太敏锐了,之前仅仅凭着一点直觉就跑到了许忻那里找到了他,他实在害怕,害怕许慎还会发现些什么。
阳台上的风很大,没有玻璃的阻拦,遥遥吹过来,像是裹着寒冬的冰棱子,刮得人脸生疼。
余临的声音就在风里淬了冷气,连眼神都沉凝得深不见底:“妈,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余母阴阳怪气:“怎么着,我还不能打电话了?你在国外呆了几年,一次都不肯联系家里,还要我们眼巴巴地凑上去,现在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你,你还觉得我打扰你了是吧?”
余临眉眼冷静:“没有。”
余母是农村出生,性格刁钻刻薄,比余父还要重男轻女,她关心人的时候那是真关心,怒火冲天的时候却总喜欢保持所谓的“涵养”,不冷嘲热讽阴阳怪气一番就浑身不舒坦。
余临从小被她和余父当个宝的长大,早就对她这种习惯熟悉了,一听就明白她铁定是在生气,不明白自己又是哪里惹了她。
三年没有回过家,他对这样的声音却只感到疲倦。
余临揉了揉眉心,不想听她继续含沙射影:“妈,你怎么知道我回国了?”
他回国这件事只是那位华裔心理医生的提议,建议他要是想痊愈,那就回国根治,他抱着私心跟学校告假,回来的事情除了欧阳和那位教授,没有第三个认识的人知道。
虽然后来许慎、包括高中同学很多人都知道了,但余临不认为余母没事会去问他那些不熟的同学……应该也不至于有人专门把这事儿捅到余家父母面前。
然而一听这话,余母更是怒火中烧,声音拔高了一个度:“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大姐夫在京大教书,你还要把这事儿瞒到什么时候!?你能耐了啊余临——你告诉我,照片上那个男的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我不是让你跟他断了吗?!你怎么还跟他有瓜葛?!”
这句话里的信息含量太多,余临才刚睡醒,他伸手掐了掐酸胀的后颈,感觉自己可能睡得太沉,思路还没有转过来:“您……您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小子有瓜葛!”余母咬牙切齿,“你不是去治疗了吗?你不是已经康复了吗?还是说你是骗我和你爸的?!”
余临极为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喉头溢上一片苦涩,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般,他右眼皮疯狂地跳动起来:“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给我装傻!你大姐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她看错了——结果呢?那帖子上照片照的清清楚楚!就是你没错!余临……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瞒着我跟男的搞在一起,我就打断你的腿!我看你还怎么……”
余临愣了许久,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思索了些什么,再开口时声音沉得像是含了口沙,带着点嘶哑:“妈。”
余母被他打断,不满地喊:“怎么,还想狡辩?!”
“不是,”余临听着自己冷静无比的声音说,“妈,我不知道大姐跟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我是回国了没错……我也谈恋爱了。”
“对不起,妈,他是个男生。以前跟你提的那个是他,现在也是他。戒同戒了一年没错,但我就是喜欢他。”
“我戒不掉的不是同性恋,是他。”
“你要我怎样都好,我不想分手,暂时也不会回去的。您别再打电话来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