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哐当一声拉上了副驾驶的车门,把钥匙丢给他:“开车。”
余临启唇刚要说话,只听许慎面无表情道:“我喝酒了,酒驾罚款。”
眼见他系好安全带靠在位置上闭上了眼,手腕上被他抓住时那一片肌肤依旧滚烫得惹人心烦,那句“那又怎样”终于还是默默咽了下去。
余临忍住心头翻滚的情绪,移开了视线。
他将手里还带着人体余温的钥匙插上锁孔,发动引擎,一声不吭往来时的路上倒三角退去,奥迪a8汇入车水马龙的车流之中,渐渐驶离了灯红酒绿的夜店一条街。
许慎闭着眼,他能感觉到车身在路面上偶尔颠簸,但车速很稳。
余临开车就像他的人一样沉默而冷静,打灯、转向、刹车等红绿灯,都有条不紊规规矩矩,堪比驾校教科书式现场表演,奥迪a8的豪车硬生生被他开出了老爷车的架势。
他们在沉默中对峙,分明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但许慎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场无言的寂静正是爆发前的积压发酵。
拐过第二个红绿灯时,许慎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窗外路灯伫立笔直,灯光从他脸上浮光掠影一一闪过,这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脸一旦安静下来,就仿佛陷入沉睡的雄狮,眉宇间都是凌厉和冷峻的笔画。
余临过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转头看了他一眼。
过往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曾无数次用手指在虚空中描绘这张熟悉的脸,然而每回忆一次,扎在脑子里、胸腔里的那根刺就深入一分,仿佛毒素顺着他的咽喉冰凉如一条毒蛇般侵透他的五脏六腑,蔓延过每一寸肌肤下的血管、直至浸入骨髓,痛得他生不如死。
他费尽心思要亲手断了这痴心妄想,却不曾想过原来他默默踟蹰偷偷看了很久的人,其实也等了他很久。
如果年少时再大胆一点,再幸运一点,也许他们如今就不会是这样进退两难、相顾无言的尴尬局面。
但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如果。
晚七点,十八分。
南阳华庭小区,A18栋二单元,停车库入口。
许慎开门下车,回头看向余临,眼神示意他跟上来。余临踌躇着与他对视一秒,再次垂下了头,仿佛不看他就能消去满腔怯懦和恐惧。
这个时间点小区里人已经很少了,小区绿化带边的小道上只有遛狗的老人和准备去门口游山公园里准点跳广场舞的大妈,大嗓门穿透夜风遥遥飘远,一直到走进了电梯,余临都一路无言。
他落后一步跟在许慎身后,大脑的理智告诉他不要跟过去,但是又有个名为“私心”的小人将这片声音盖了下去:跟着他,没事。反正你们顺路,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他微微抬头,看向许慎少见的沉默背影:他今天穿得的确很正式,西装、领带、皮鞋,少年时代打完球都懒得跑去卫生间洗手的人现在连头发都打理得一丝不苟,手腕上那块银表一看就价值不菲,他身材挺/拔、劲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精英阶级的气息。
和他这副苍白病弱要死不死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电梯缓缓上升,许慎收回手,从反光的电梯门上回看他,眉尖习惯性一挑:“你看我干什么?”
余临迅速收回视线,一言不发。
许慎最恨他这副“我什么都不说你能对我怎么样”的样子,淡漠开口:“你刚刚说,当年你是喝醉了才会对我做出那种事。你知道我什么想法吗?”
余临目光一沉,天生笑弧的唇角往下紧紧一抿,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我一个字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