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竞雄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不语,他知道太子是体察上意,性子也是真的忠孝仁义,可那些忌惮和不快还是隐秘地滋生。
太子这一跪,真是仁德啊,那底下的臣子,文官目光灼灼、热泪盈眶,武官感同身受恨不得同跪,他的皇位还没坐稳,他的儿子就收服了这些人的心,他这个儿子做的比他想的要好!可真是太好了!好得盖过了他这个一国之主的光辉!好得那些人不分尊卑,都盼着自己说出他们想要的结果!他这个皇帝,难道是太子的傀儡不成!
“太子体恤百姓,心地善良,确实很好,但我儿贵为一国储君,如何能亲身莅临边关?”他缓缓说道,眼神逡巡在一众人身上,良久,他继续说道:“张维远,你既然协助太子此事已久,不如就由你亲自去边关督办此事。”
张维远身子一颤,僵硬着走出列跪下谢恩。郑丞相眉头紧锁,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郑丞相一党的人见他没有反应,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萧汉钧不敢置信父皇的决定,父皇不是也赞同他这样做吗?他浑浑噩噩站回原位,萧竞雄是不是瞥向太子,太子沉默不语,低头不言,他见状轻轻皱起眉头,但看见太子垂头丧气,刚刚的不快好像散去些许。
一场早朝,由于天子的一念,决定下万民的命运,萧汉钧不语,默默捡起帽子,规规矩矩拿在手中,一步一步回了东宫,不敢置信之后是恐惧,他手心冒着冷汗,他的父皇,是在忌惮他吗?说不清心中的滋味,有预料之中的了然,也有不愿相信的悲凉,父子之情,如何能长存在皇宫呢?
下了朝郑丞相就进了夫人房里,大夫人慈眉善目,跟着郑丞相夫妻几十年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但她性格和善宽容,上了年纪也不愿和小的争宠,上下对她都尊敬。
郑丞相一头汗,一进门就叫人都出去,大夫人急忙起身给他擦汗:“这么大岁数的人了,急什么?”
郑丞相按住她,说道:“君心难测,陛下同意太子互市一事我早有预料,然而我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派维远去啊!”
大夫人慌忙道:“那可如何是好?边关如此危险,且边关本就是太子旧部在守,如今太子虽远在宫中,但谁人不知咱们与太子不对付,维远去了那里,好听些叫特使,不好听的就是流放!谁会听他的命令?差事办不好,一年两年可以,十年八年若是都不能回京,咱们的蕊娘可怎么办?”
郑丞相面色一沉:“这桩差事恐怕是陛下铁了心要办的,如今咱们就得顺着来,万不能再忤逆上意了。”
他思忖片刻道:“夫人,你过几日给宫里去信,千万进宫告诉女儿,如今陛下正值壮年,膝下只有太子一个子嗣,皇后病弱,她若能为陛下生下儿子,就凭皇后那微末的母族,那太子之位、皇后之位,咱们也不是不可图谋的。”
大夫人有些紧张:“非得如此吗?咱们一个女儿的幸福已经抓不住,还要让另一个女儿也背负这些吗?”
郑丞相道:“难道你还要坐以待毙吗?陛下现下是根基未稳,待到陛下坐稳了江山,到时候咱们就真成了秋后的蚂蚱,想蹦哒也蹦哒不起来了!秋娘进了宫,注定了要争斗不休,这就是她的命!”
大夫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她大约明白了郑氏的情形,她不想大女儿跟旁人斗个不休,但她没有办法。
过了几日,郑夫人终于得了允许进宫,她先在小黄门引领下前往椒房殿拜见皇后娘娘。引路的小黄门低着头推开门,偌大的椒房殿来往宫人竟有数十人,数十人来往穿行,没有一点声音。
雨棠出来迎接郑夫人,这时郑夫人身边贴身的婢女不小心被绊倒,雨棠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旁边的小黄门一把扶住她,那婢女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吭声,雨棠对着郑夫人行礼道:“皇后娘娘身体孱弱,又喜欢清净,整个椒房殿未敢有吵闹嬉笑声,夫人可要看管好身边的人,不要惊扰皇后娘娘凤仪。”
郑夫人点头道:“姑姑说的是,是这婢子不懂礼数。”她低声喝道:“你去椒房殿门口跪着去!”
那婢子刚要抬腿,就被雨棠拦住:“椒房殿有椒房殿的规矩,既然犯了错,就去那边青台上跪着去。”
郑夫人要说什么,雨棠笑眯眯道:“夫人这边请,皇后娘娘等夫人许久了。”
夫人只能抬腿跟上。
进了椒房殿,郑夫人远远就看见上面坐着一个少女,生得仿佛瑶台仙子,冰清玉洁,叫人不敢亵渎,她神情清冷,身上穿着金丝玉缀祥云儒裙,外面还松松垮垮罩着白狐披风。皇后淡淡地抬眼看过来,郑夫人加快脚步道:“臣妇郑氏拜见皇后娘娘。”
无月抬手道:“夫人快起来。”
郑氏坐在一边道:“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臣妇还要来叨扰,真是惭愧。”
无月道:“听闻郑美人未出阁时,是被夫人和丞相当作掌上明珠宠着的,如今郑美人进了宫,与夫人见不到几面,做母亲的,思念难耐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