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至早春,但冷意并未消退,玉梨苑外几株梨树抽出了几丝嫩芽,沈嘉仪身穿锦衣披风,站在树下呆呆地望着。
正值一列大雁飞过,她将头又仰得高了些,暗暗羡慕起高空自由飞翔的鸟儿。
弄月端着一盏茶,慢慢走到她的身侧:“姑娘,外头风还凉,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沈嘉仪这才回过头,那双眸子虽仍勾人心魄,可却没了往日顾盼的神采,反而带着郁色,她悄悄扯了扯袖口,将整个手腕遮住,抬手接过茶盏,露出一抹笑容:“多谢你。”
她对弄月是感激的。
当初她违抗顾承霄,执意离开乾坤殿来到了玉梨苑,只有弄月一人从始至终贴身伺候。
如今玉梨苑一个婢女也无,弄月就揽下了大大小小所有的活,起初她还想搭把手,却每次都被弄月言辞拒绝,好像自己做些活,就要了弄月的命一样。
沈嘉仪檀口微张,微甜的茶水便入了口。喝完了热茶,果然体内一阵熨帖,可舒服了没多久,沈嘉仪忽然觉得一股熟悉的热意窜起,横冲直撞,愈演愈烈。
又来了……
沈嘉仪面露苦涩,迅速将茶盏放到弄月手中的托盘上,着急道:“我……我突然觉得困了,先回屋休息。”
不等弄月回答,她就逃也似的跑进了屋内,临关门前,又探着脑袋叮嘱:“我这就睡下了,你去忙,不用进来伺候我。”
“是。”弄月嘴上应着,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最近姑娘总是“嗜睡”,动不动就要回屋歇息,还不准她进屋服侍,处处透着古怪。
可饶是心有怀疑,她也不便强行进屋,遂摁下心中的疑惑退下。
沈嘉仪逃进了屋内,在小榻上坐立不安,自从没了顾承霄的阴阳调和,体内的热烫从未消退,反而随着时间的积累,又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她想过许多种方法压制,喝凉水,吃凉食,用冷水沐浴……起初还有些用,到最后自己的身子竟然对这些统统适应了,再也发挥不出作用。
于是,她开始用簪子扎自己的小臂,自己极怕痛,坚硬的簪子扎进肉里,痛得她直掉眼泪,可也多少缓解了些。
她看着自己布满了伤痕的小臂,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则是新的伤口,拿起簪子狠心地戳了下去,血珠顿时迸了出来,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痛觉夹着着委屈惹得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下来。
不知是因为喝了热茶,还是因为焚香散的毒,积累到现在已经越来越厉害,今日一簪子戳下去不过缓解了片刻,体内又开始有热乱蹿,她急了,迅速又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了一簪子,比上一次更用力,扎得更深。
簪子触到皮肤,她立即痛得手一抖,簪子“叮当”一声掉到地上,弄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姑娘,怎么了?”
“没……没事。”沈嘉仪慌乱地往外喊了一声,哆哆嗦嗦地去捡地上的簪子,可今日她失血过多,起身时一阵头晕眼花,身子一歪就朝旁边的小几子撞了过去。
“砰”的一声,小几被撞翻,她自己也被跌坐在地上,疼得站不起身。
弄月从外头冲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景一下子愣住了。
屋内小榻凌乱,小几翻到,姑娘跌坐在地。更骇人的是,地上竟有一摊血迹,弄月的视线顺着血迹的放下一路寻过去,便看见沈嘉仪手中握着一枚带血的簪子,另一只嫩白细腻的小臂肌肤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是簪子扎出来的。
弄月飞快朝身后低语几声,跑进屋内扶起沈嘉仪,心疼道:“姑娘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