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明昭出入开始,玉京就猜到了各方想法,但并不放在心上,她并不是普通的后宅女郎,名誉大过天,在她这个位置上,区区流言蜚语伤不到她什么,反而所有她的对手或者朋友都会从中剥出层层“真相”,用来解说她异乎寻常的行为,并考虑能不能跟着咬一块肉或者喝一口汤。
秦家的反应,来的不是秦大人,反而是秦夫人,这有些出乎玉京的意料,同时心里也起了一点疑惑。
若是秦大人的亲侄子,秦夫人就是婶娘,再是和气融洽的婶娘,也没有这般劳心劳力的,连一点风流韵事都要放在心上。
比对自家亲儿子还上心紧张的婶娘,可是多少年也未见一个,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
玉京并不惧秦夫人的召见,只这不明不白让她上门可不是尊重人的表现,虽然按社会地位来说,秦夫人本也可以不尊重她。
玉京不想得罪秦夫人,但也不会表现得像个软柿子,这时候但凡软一点,她以后也别想在江南商场上混了。
她并没有回绝或抗拒,而是规规矩矩给秦家递了帖子,询问自己何时上门合适。
门房向来是八卦的产生和传播地,秦家也不例外,对明昭的绯闻自然是知晓的,得了玉京的帖子,倒不敢拿乔,第一时间便送到了秦夫人的正院。
秦夫人非常意外,她倒不是故意磋磨人,不给个明确的时间,只是一时忘了,再说这样的女孩儿,哪怕父亲是翰林院掌事,可自己却实实在在做了抛头露面的商贾之事,自轻自贱,得了她的传话,还不第一时间上门,哪里还有正儿八经回帖询问的,这般刻板不知好歹的性子,真的能在江南商场混得如她丈夫推崇的那般厉害?
八成是看在她女子的身份上,多少让着一些,倒让人对她本人的能耐夸大了!
她长女秦惠珠正在她身边,自然也看到了这张帖子,感到很新奇。
“这就是那位和……表弟来往的女家主?这笔字可真好,很有风骨,我是写不出来的。”
秦夫人轻哼了一声,“什么风骨?这些个小门小户出身的,最是心眼多手段高,你表弟那样单纯的一个人,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秦惠珠有自己的看法,不太赞同亲娘的话,“娘,表弟可是出身天底下最复杂的地方,甭说他天性如何,哪怕是耳濡目染十几年,白纸也都看不出颜色了,您再说他单纯——您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你懂什么?你表弟在家受尽千般宠爱,真正是金尊玉贵,比几个公主还要娇养几分,哪个敢把糟污龌龊的东西带到他面前?便是漏了一点点不好的东西,你信不信,你那个观音大士样慈悲的大姑能把伺候他的全都送进内审司?”
秦夫人看着女儿,“你读书读傻了,真以为书中说的都是对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衣食住行都是顶顶尖的,若还日子过得和黄连似的,一是自己没本事立不住,二却是没靠山没人护,否则不说过得赛神仙一般,逍遥舒心却是最唾手可得的了。若真的一点好处没有,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拼了命往上爬呢?”
秦惠珠愣了愣,她娘语气虽然不好,说的话细细想来,却让人无话可说,似乎很有几分道理。
“既然这姑娘看着不简单,我倒是要会会她,可别真的把小殿下勾引坏了,回头让娘娘知道了,我们整个秦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
自送出了帖子,第二日,秦家再派人来,便比第一次来的人客气恭敬多了。
太夫人沉默了好些天,她不是很明白玉京在离开池陵前来这一出的用意,但用她女人的角度去看待此事,还是觉得不妥,不管大姐儿怎么想的,她也得给她细细分说,万一大姐儿就是在外面行走惯了,忘了这一茬呢?
“大姐儿,咱们自家人说话,我也不护着你,这事儿,我以为是你行差踏错了,哪怕你是咱们白家的家主,跟池陵任何一家的小郎君来往,都无甚可说的,可这位秦家小公子不一样,人家是皇亲国戚,身份高高在上,摆明了只是来游玩的,玩够了自然还是回京去,这沿途遇到的人或景,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别说他不可能在咱们这小地方说亲,就是你,难道还能嫁到京师去?这趟啊,无论秦夫人说什么,你受着便受着了,忍一时风平浪静,也别忘了你秀女的身份,细究起来可是不敬,让那些人找到由头找茬,就难全身而退了。
等那位小公子和你都离开池陵了,过个一两年,风声也就过了,你或者回池陵招婿,或者在京城有看中的也肯来池陵,都没什么,记住了,忍一忍。”
太夫人实在是心疼玉京,生怕她像她母亲那样,一步错步步错,步了她娘的后尘,她们娘家除了她和她的子孙,可就剩这一点骨血,实经不起折腾,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