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刚才说过,臣是风闻而奏事。”裴俨神情镇定,一脸坦荡。
李世民一挥袍袖:“尔且退下,待朕想想……”
裴俨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行礼后缓缓退出了万春殿。
殿内,李世民的脸色铁青,眼神杀气四溢,殿内的空气忽然变得肃杀凝滞。
天家压下一桩人命案当然容易之极,可是,若这件案子又被传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谁还能压得下?再强势的皇帝也不行!
所以,这桩案子又要被翻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背后弄鬼?他想达到什么目的?
不知过了多久,李世民忽然扭头望向殿外,咬着牙冷冷地道:“召……汉王入宫!”
…………
啪!
狠狠一记耳光,汉王李元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红肿起来。
李世民仍觉不解恨,又飞起一脚,李元昌被踹得倒飞出去,头碰到了大殿的门槛,一声惨叫后,鲜血从他额头汩汩流下。
“李元昌!朕知平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仗着皇室宗亲的身份欺男霸女,汉王府在长安城的产业不止三十个店铺吧?长安城外被兼并的土地何止万亩!这些朕都忍了,因为是朕的弟弟,可,竟敢公然杀人,李元昌,当初父皇定下的大唐律,还有朕定下的贞观律,在眼中算得什么?真以为朕不敢杀?”
李元昌只有二十多岁年纪,他是李渊老年得子,李世民说是他的兄长,实则扮演的却是严父的角色,此刻见龙颜大怒,李元昌也被吓到了,浑然不顾鲜血直流的额头,跪在李世民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
“陛下……皇兄饶我!饶我这一次!元昌实属冤枉,一切皆是家奴所为,弟亦毫不知情,直到那恶奴做下这桩事之后才对我坦白,然而那时命案已犯,一切都迟了,皇兄,我是冤枉的呀!”
李世民大怒,随即又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当朕三岁孩童可欺耶?事前不知情,事后呢?事后做了什么?顺水推舟把这桩案子栽赃给别人,还指使刑部侍郎助纣为虐,朕的朗朗清平朝堂,被搞得乌烟瘴气,长安市井民怨四起,质疑朝堂不公,君臣昏庸,这一切,朕拜所赐!”
李世民越说越气,又一脚狠狠踹去,李元昌被踹得打了两个滚才停住。
嗖地一下,李元昌赶紧起身,继续跪倒在李世民面前,脸色一片苍白,混杂着缕缕丝丝的鲜血,红白相间分外狼狈。
李世民此刻像一只发怒咆哮的狮子,冷酷无情的本质终于在李元昌面前完释放出来了。
对这个亲弟弟,李世民实在是太怒其不争了,可是,终究只能纵容,纵容不是因为疼爱,因为他很忙,他忙到连自己的亲儿子有时候都没时间管束,只好眼睁睁看着不争气的儿子们每天干着不争气的事,事惹大了,一顿暴抽,一脚踹出长安滚回封地,再过一年半载,气也消了,想起那个缩在封地里的儿子,又是一阵心疼,于是下诏把他叫回来,吴王李恪,齐王李祐,这些皇子都领教过父皇的忽冷忽热,呼来唤去,像对待一只宠物,高兴时摸摸毛,不高兴时踹远。
李世民就是这么失败,他是失败的父亲,也是失败的兄长。
汉王李元昌虽是王爷,但却没什么骨气,尤其是在李世民面前,俗称的“怂货”就是他这个样子。平日见了李世民像老鼠见了猫,吓得浑身直颤,惹了祸避无可避,除了磕头认罪求饶,别无他法。
看着伏地磕头不已的李元昌,李世民觉得很累,心力交瘁了。
闭上眼,深呼吸,李世民试图平复情绪,深呼吸好几次,发现心里的邪火怎么都压不住,于是抬脚朝李元昌再次踹去,这下终于爽了。
“明日朝会,当着满殿朝臣的面,自己负荆请罪吧,还有,王府那个杀了人的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