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妈看到菊花的一言一行,心里的疑团完全解开了,从内心里赞赏这位聪明机智小媳妇,没有错,他家的确有客人。几十年来这家人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呀!要不咋要遮遮掩掩?老人展开了笑脸,菊花快步上前扶着老人走进了里屋,哦——果然这里有两位不认识的客人呢!怪不得不让我进屋啊!唉——老人收起脸上的笑容,这才严肃而欣喜地说道:“哦——真是你们家有客人,我这一趟没有白跑啊!”说着,轻轻喘了口气,就坐了下来。
大龙上前给魏大妈介绍道:“大妈,这是我们家刚来的两位客人,你们认识一下吧!这是钱先生,是远方的来客,他是我过去在外面修飞机场时认识的。”他指着来客,“这位是李老四的朋友,哦——我要高兴地告诉你,老四作了解放军的连长啦,他带着老四的嘱托专门代他来看我们,也是来看望你老人家的。”他又指着魏大妈,“同志,这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魏大妈,她去过老四家看望过他家里的人,是我们村里最好的老人,哪一家有困难她就会出现在哪一家,想方设法都要帮乡亲们解决一些困难,全村人都把她尊称为自己的好妈妈啊。”
菊花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难堪的眼神,钱先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这位警惕性很高的年轻妇女感到很欣慰,他说:“菊花妹,你作得很好,这件事就不要发愁了,魏大妈的情况一民同志告诉过我了,她是革命的好妈妈,你刚才的表现老人明白了就不会责怪你的。遗憾的是这么久我没有去看望她老人家,大妈刚才说的这件事太重要了,就请大妈再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详细点吧。”
魏大妈望着面前这两位和蔼可亲的人,又望着一脸愁容的周菊花,温柔地笑了,说道:“你们是咋的啊,倒把我弄得来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了,一个在打一个在拉,嘿嘿,到这里看到侄媳妇这样冷谈的对待我可是头一回啊!我就想,我没有得罪过你呀,咋就这么不受欢迎了,不明不白的就把我拦在门外不让进屋,这里一定有隐情,家里来了客人有什么了不起嘛,我魏老婆子又不是来守嘴的,更不会翻是弄非,菊花啊,你是不是弄得有啥子好吃的,让老婆子也尝尝。”老人说着自嘲地笑了。
魏大妈的一歇玩笑话,把菊花羞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她责怪自己,不该把魏大妈阻拦在门外,可是,钱先生的安危……唉——魏大妈哩,你可不要怄气啊!这是不得已的呀!听到大妈刚才说的这句玩笑话,他心里就乐哪。
大龙知道妻子心里有些委屈,便说:“大妈,请你原谅菊花刚才对你不够尊重,我们家来了两位你不认识的客人,害怕——”
魏大妈白了他一眼,爽快地说道:“我可没那么小气,也没说菊花不对呀!她这样作是对的嘛!你大春哥也这样跟我说,在这混乱年头乌龟王八、牛鬼蛇神都钻出来了,不提高警惕能行么?菊花唉,就要这样坏蛋才钻不到我们的空子啊!是不是还怕我出卖你们家的客人去报官好领赏钱。放心吧,你大妈永远不是那种人,你我两家是几辈人的老交情了,也是作了几辈人的邻居了,再有坏心眼的人也不会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看到这两位客人就很顺眼,从你们的面容来看就不像张家沟那个坏种柳麻子和黄老五的胡言乱语,说你们……”
大龙听到魏大妈的话,焦急地问道:“大妈哩,那个坏种柳麻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们上午我去赶彭县,刚刚走到横街子的圆天门茶铺就听到这两个狗杂种说最近毋县和彭县境界有共产党出现,他悄悄对一个袍哥老五说,共产党可能在桑大龙家安营扎寨了,这几个月每天夜里他都看到桑家有陌生人进进出出,我一听可吓坏了,难道说他们家有事都瞒着我?怪不得这些日子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抓共产党啊,大春也不回来给我说一声。这两个天打五雷轰的坏蛋说共产党要杀人放火、强奸妇女,又说特别是要杀有钱人。共产党咋会干这种事?过去不是有人说张先生是共产党么?他真是共产党有啥不好!干的坏事在哪儿?全为老百姓说好话、做好事呀!他们为啥要造谣中伤好人哩?我听到这里回家坐都没坐一下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你们家看个究竟,也算是通个风、报个信吧,侄儿媳妇把我挡在门外更让我深信不疑了,也许真有共产党在这里安营扎寨哩。唉——原来这里果然有客人啊!这天大的事你们咋会让这些坏蛋知道?把黑警察引来就不好收场了,幸亏让我听到了。”她显得非常严肃和紧张,“周家女儿放心,你大妈不是小气人,不会怄你的气的,我看你警觉性高就从心里高兴啊!你不让我进屋,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我曾经问过张先生是不是共产党?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笑,我就没有再问下去,大春告诉我打听一个人不要穷追不舍,让人尴尬,知道共产党人是天下最好的人就是了!虽然儿子不愿跟我说实话他是共产党,可我相信他就是共产党。”
钱先生和客人一听,眉毛一下就竖了起来,大龙却吓得浑身是汗,桑大伯这才胸有成竹地说:“魏大嫂哩,多亏你来报个信,要不然这两位客人就要遭坏人暗算了。钱先生,黎先生,你们别怕,我会给你们想办法,把坏种的眼睛打瞎的。”
魏大妈一进门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共产党,儿子的话是对的,老人激动地说:“你们真是共产党的话就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吧!不能让坏蛋抓走啊,我家大春说共产党是好人组成的,是穷人的大救心,看到你们就觉得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像张先生一样的好人。”
大龙蹙了蹙双眉,随即两拳一击说道:“钱先生,你赶快穿上我的衣裳去魏大妈家避避风吧,魏大妈,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回家吧!他们确实是共产党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来领导我们翻身求解放的人,所以那些狗杂种才要千方百计来抓好人、整好人,他们才好在这个世上继续作恶,永远骑在穷人头上作威作福啊。”
魏大妈有些焦急的样子说道:“这些道理我到一时弄不清楚,只知道大春告诉我说共产党是给人民造福打坏蛋的。我一眼就看出两位先生确实是张先生一样的大好人,也是老百姓希望的人,就像我儿子说过的那些人。”她说着向钱先生轻轻地慈祥一笑,说道:“你们就从这道后门出去,顺着蒙阳河边往上走的第三个院子就是我家,河里的茅花多,好掩护,我从后门出来接你们,如果有人问起,就暂且说你是我什邡的亲戚,你们就叫我大表婶好了。”
钱先生穿好衣服,完全像是个地道的农民了,他顺手就把门角里的一把锄头拿来扛在肩上,大龙一看,笑了,魏大妈也笑了,说道:“你真会演戏呢,唉——先生,我刚才给你说的话,你记着了吗?”
钱万钟敬佩地望了老人一眼说道:“大娘,我记着了。我来这里三个多月啦,这里的道路也比较熟悉,早就该来看望你老人家的没有来,请你原谅,为了不扰乱你老人家平静的生活才没有来看你!”说完,顺手拉开后门,一眨眼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魏大妈望着两位铮铮铁骨的共产党人脸上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二话没说,就快步朝大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道:“你们千万要小心啊!老百姓都盼着你们啦!”
大龙转身对父亲小声说:“爹,你把钱先生和黎先生刚才换下来的衣裳收捡好,不要放在家里,最好拿到外面去隐藏好,黎先生就穿这身衣服到田里去撒粪,你是战场上出来的解放军,如果有坏人出现,顺便观察一下情况才好帮我想想办法来对付坏人啊!”
“大龙,我看你还是把黎先生送到村西头吴大伯家去安全些啊,黎先生,吴大伯跟儿子都是一世的好人,绝不会干丧尽天良、出卖人的勾当,我们有几十年的生死之交老邻居了!大龙啊!要小心,千万不要出事呀!”桑大伯叮嘱道。
大龙一听,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爹说的这个办法好,可是——也许这时警察局已经出动了,现在正是中午过后,田里正好没有人,不会有人怀疑的。”说着就去挑粪桶,“黎先生,你就拿上粪档档跟我来吧!”
黎先生顺从地从门角里拿起粪瓢就出了大门,菊花急忙进屋把钱先生住的屋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又把大龙平时穿的那件又脏又滥的棉背心随便丢在床上,又把方桌上的一些烂巾烂片和篼篼提来放在床上,这才返身走出房门,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嘲杂的吵嚷声,桑大爷顺手从地上抓起放在院坝里没有编完的箢篼,又从怀里取出一袋烟来点上,就悠闲自得地一边吸烟一边作活,这时门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桑大伯对儿媳说:“周家女啊,你就扫地吧,不要怕,就让我来应付这些狗杂种吧。”
“爹,我一点都不怕,随便问什么我都说不知道,就让这些千刀万剐的坏种扑个空吧!迟早有一天穷人有了枪就会跟坏蛋算账的。”她撑着大肚子慢慢地扫着,重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随即扣门声响了,菊花手拿扫帚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拉开门栓,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出现在门前,她做着有些害怕的样子,很快就冷静下来站在门前不动了,眉头一皱,问道:“请问官长,你们来我家作什么?”
为首的一个警察牙齿一咬,声色俱厉地说道:“你跟我让开,周菊花,你不要在这里装了!我们是奉命来你家搜查执行公务的。”说完向手下的一挥手,警察们就如狼似虎般地冲进门来,举起枪,大声喊道:“屋子里的人全部给我站出来,要不然老子就开枪了!”
这时桑大伯放下手里的活慢慢站起来,问道:“长官,你们大呼小叫的作什么?我家大龙到田里作活去了,屋里没有人啊!”
“嘿嘿,你家里没有人!?如果把人搜出来了,就连你这个老东西一起抓进监狱去坐几盘老虎凳才知好歹。”那为首的家伙恶狠狠地望着悠闲地叭着烟的桑大伯。
一会儿进屋子里搜查的警察两手空空、无精打采地走出门来,报告道:“报告队长,什么也没有,好象这里没有住过陌生人似的,到处都帮臭、稀巴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