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萤烛下,江咏思披着石青色单衣坐于桌前。他以拳抵着额面,双眸微阖。
浓烈的云鸦熏香袅绕在他周身,几乎将他淹没。
林原告知的事,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没有想到林良善曾与闵危的关系已然亲密,不若林原不会有那般神情。
但其实在更早之前,他就有所猜测,只是不愿多想。
譬如那年的除夕佳节,她被闵危抱于怀中,说是什么不小心扭到脚,不能走路。可在那条幽暗的街道转角处,他清楚地看见她是能正常行走的。
又譬如那次落湖,她分明不会凫水,又怎么浑身湿漉漉地在岸边,只字不肯多说。
这般的事,往前追溯,还有许多踪迹可寻。
似乎从四年前,从林良善从宿眠山回京,从她将闵危带至林府,一切都有所不同了。刚开始,她还会对他目露情意,但渐渐地,她的视线开始转移到闵危的身上。
江咏思再次想起了那些不得让他安眠的破碎梦境。
如何不介意,除去加诸在身上的这些身份地位,他与一般男子无异。
可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织中,他受着往复不断的折磨。尤其是两人比肩而立、言笑晏晏时,更是刺目。但同时,这种折磨将他心中冒出的怒意和醋意浇灭了大半。
是从何时开始后悔的?后悔没有更早应下她的要求。
“咏思哥哥,我以后要嫁给你!就像这个新娘子一样。”“你说好不好?”
“不行。”
若是那时他就说“好。”那么如今的事还会发生吗?
闵危,不过是一个突如其来,插足他与林良善之间的人。无论是他在清水镇犯下的那桩罪行,亦还是后来他的陷害,都在昭示着此人的劣迹,不愧出身镇北王府。
她向来单纯,不懂得如何分辨人心利害,兴许是受了闵危的蛊惑罢了,也许还是被迫。
他不能去谴责她。
再者,闵危已死在金州,她的婚事也该成了难事,不若林原不会用那句话问他。
即便是死了,也要给他留下这般难题。
昏暗的光从薄透的灯纱罩中映出,江咏思忽地睁开眸,里面清冷一片。
他摊开左手掌心,那里正躺着一个香囊。因岁月长流,绣线已经有些磨损,虬枝红梅暗淡了几分。他的拇指轻轻地摩挲右下方处的一个小字。
翌日,江咏思方从外回府,学素就递上一封信。
“是林小姐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