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三法司将诏狱里的几个殿前司管军的案卷结案呈交皇帝和中书门下,每个人都被判了流放两千里并徒三年、家产抄没,一出正月就上路。
待到二月,本该是冰消雪融的时节,气温忽然反常骤降,京畿之地又下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厚没脚背。
仲春上戊正是要于太社祭祀土神,以祈谷祷福,然而眼瞅着就要到戊日,大雪依然没有消融迹象,大驾卤簿不便前外京郊圆丘,气温又反常的冷,梁帝不想受这个罪,但又不能不去——毕竟祭祀天地诸神是皇帝的义务——就很烦。
“大雪阻道,路滑难行,圣上心系黎民苍生可也得保重龙体,依臣之间,祭祀太社之事圣上可让储君代为行之。”有皇帝近臣如此提议。
梁帝花白的眉毛一抬,觉得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是代帝祭祀者要换一个。
“让三皇子珩代朕祭太社吧。”梁帝在庆德殿里说。
此言一出,被招来庆德殿议事的众臣都吃惊地望向皇帝。
“圣上,臣以为此举不妥。”权御史中丞杨文仲反对:“祭祀太社为祈谷,乃国朝大事,帝王不能成行,有储君则由储君代之,无储君则由嫡长代之。我大梁有储君,且储君还是嫡长,圣上若不能成行,就该由太子代之,而不是三皇子。”
参知政事左槐也道:“圣上,无论从名分从嫡长,三皇子都名不正言不顺,请圣上三思,勿授天下人以话柄。”
梁帝立刻就不高兴了,他要让三皇子萧珩代帝祭祀太社,是为了抬举三皇子,向天下表明帝王心意,也是为了废太子做准备,这些人却拿什么名分嫡长来说事,他们难道是都倒向了太子?
“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珩,都是朕的儿子,既是朕之子,便没有尊贵高低之分,都可代朕祭祀。”梁帝说。
“圣上此言差矣,国有太子为储君,虽诸皇子皆是帝子,然储君与其他兄弟还是有君臣之别,就如同圣上与楚王君臣有别一样。”杨文仲依旧反对,并还参了三皇子萧珩,“三皇子在朝堂之上不尊称太子为‘殿下’,不自称为‘臣’,是为大不敬。”
梁帝气道:“他们兄弟亲近,卿难道非得要用繁文缛节使得他们兄弟离心不成?”
杨文仲说:“圣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朝堂之上就该恪守尊卑礼仪,楚王与圣上您也亲近友爱,然楚王一直恪守君臣本分,从不逾矩,二皇子亦是如此,难道三皇子就可以特殊吗?那臣就要请问圣上,三皇子因何可以特殊,三皇子于大梁有什么不世之功可以让他逾越君臣本分吗?”
梁帝被问得哑口无言,殿上的宰执们也一个个都默不作声,他气得不行,说不过,没有理,就大发昏君脾气——骂杨文仲其心可诛,任性说定要三皇子珩代为祭祀,反对无用。
吴慎率先跪下,道:“请圣上以江山社稷为重,请圣上三思。”
“请圣上三思。”宰执大臣们一齐跪下。
嘭——
梁帝一掌狠狠拍御案上,点着跪地的众臣,气得说不出话来,拂袖而去。
宰执大臣们起身,互相看了一眼,都摇摇头,一齐叹气,一齐出了宫。
然他们人还没有走出承天门,就得了黄门班头来报信——官家已下旨让三皇子珩代帝躬祭祀太社——又一次旨意没有通过中书门下发出。
宰执大臣们:“……”
“诸位,二月大雪,前路难行,小心脚下。”王准提醒道。
吴慎、蒋鲲都朝王准看去,王准向二人点头致意,与左槐一道先走一步,二人由仆役搀扶着上了马车。
“在下新得了一副戚华采真迹,吴大相公极擅书画鉴赏,择日不如撞日,不知吴大相公今日是否能拨冗为在下鉴赏鉴赏?”蒋鲲对吴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