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大帐中
一个老太监坐于上主位,他面白无须,唇红似殷,出口的声音带着一种又阴又娘的味道。说几句话,就要吧唧下嘴,喝一口奶。应龙村的特供奶,奶白染上那张殷殷红的唇,看起来跟个老妖怪差不多。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哪!卫将军小小年纪,竟是生得这般英伟俊俏。老生实难想像,这么少年郎竟能打得那突厥那等蛮夷溃不成军,实乃我大魏之勇将,郭将军的军中福将啊!”
咳咳,老妖怪是卫四洲刚进门的第一眼,就给老太监帖上的花名。
“哪里哪里,天使谬赞了。这小子啊,就是年轻气胜了些,还得学着收敛,才登得大雅之堂。天使切莫太夸他,省得他娇兵必败,可是兵家大忌,大忌啊!天使请……”
“请请请。”
旁边上首位坐的是郭长怀,因为下席位都是跪坐式,不是上座那种大宽椅,极少跪坐的郭长怀此时已经歪在了榻上,他那个大肚腩有些无法安放的尴尬,陪着笑时挤出一脸的肥肉,跟满脸菊花的老太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美”态。
哦,这是卫四洲的新技能,为了忍住不甩鼻子走人,他学会了自动给讨厌的家伙加“滤镜”。
瞧着那两人虚与伪蛇,夸来赞去,一直不说正事儿,卫四洲只觉得烦躁。
他借着敬一杯奶酒,问出主题。
老太监没答话,只是笑嘻嘻地放下杯盏,看向郭长怀。
郭长怀才道出缘由,与顾老二说的相去不远,只是似乎也料到卫四洲会有想法,又添上了一些好听的由头,譬如,“小四啊,这平反可是为了咱们圣上。东原城距离京都就一条运河的距离,一个弄不好,咱们就成了护驾有功的大功臣,比你在这西北苦寒之地拼死拼活地杀那些突厥狗,可要实在多了。天使,您看?”
卫四洲心里啐了一句:呸!自己贪生怕死谁不知道,整个军营对熊胖儿的性子早就如雷贯耳了。剌使刘辅明也清楚得很,每每有重要军情任务都是调他出战。他也早知道,郭长怀朝中有人,才让刘辅明不好动他,一直在西北这地儿尸位素餐,过着悠哉舒服的好日子。
那老太监这方放下杯盏,清了清嗓子道,“卫小将军有所不知。东原城是东洲最为富饶繁华之地,有大运河与京都相联,向来是圣上微服私访,体查民情的必经之地。那里官绅豪族齐聚,美酒佳肴天下闻名,歌伶美姬更是一绝。不过几个毛头小子不懂事,瞎闹事儿,全不足为惧。”
“相信以卫小将军的能耐,只要一到了东原城,必能清剿叛乱,立下赫赫军功。”
“即时我禀上圣殿,卫小将军与郭大人,定能加官晋爵,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啊!”
郭长怀忙又使眼色让小仆续杯,叫着“干杯”,笑得满脸肥肉颤颤,仿佛胜利在握,黄金白银,高官厚禄就在眼前。
卫四洲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改变熊胖儿的决定,叫他来,也不过是给个面子,走个过场。他要是领了这个情,日后这两人行事上也会客气些,不会背后给他使绊子。要是他不知好歹,一力抗旨不尊,多半没啥好下场。最重要的是,他和应龙村的生意关系,很多还跟郭长怀挂着勾儿,此时不能撕破脸。
“天使,郭大人,思虑如此周全,卫某人便悉听尊便。”
虚与伪蛇谁不会玩,要拔营东进也不是眼下几天的事儿,刺使那边还有得说道。
回到营帐后,卫四洲将消息先告诉了自家人。
阿宝一听,可气得不行,“咱们好不容易在这边打下的基业,一走就没信儿了啊!”
难得小璃也发表了意见,:“四哥,东原城距离应龙村是一个东,一个西,隔着一条渭水的距离。离了咱们的庇护,顾大哥他们的营生会不会又被人欺负,就说不准了。”
顾老二默了一默,“四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卫四洲深看了顾老二一眼,道,“刺使那边,我估摸着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