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她这个人世间蒸发了一般,顾家再也没来过人管她,庄子里的嬷嬷们也惯会捧高踩低,对她也是越发的过分。
就这般过了些年,又是一个冬日,天冷的很,顾月儿几个月前伤了风寒,养了许久都没见好,她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又厚又重的被子,隐隐散发些潮湿的霉味,屋子里夜间燃烧的劣质木炭萦绕了一周边的黑烟,呛的躺在榻上的她,一直咳嗽个不停。
庄子里来了人,她在嬷嬷的指引下,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身着水绿色杭绸裁制的长裙,系带束腰,外拢羽鹤斗篷,精致典雅的景泰蓝红珊瑚耳坠垂在耳侧,步步生莲般的盈盈走来。
两年未见,她出落得更加的好看了,少女明媚,暗香袭人,与久病不愈,脸色憔悴的她截然不同。
她与眼前的这女子同父异母,但自小感情颇为深厚,甚至比亲姐妹都还要亲上几分,她以为她来了这庄子之后,至少还有她可以指望的,但最后,还是叫她失望了。
由始至终,这世上根本就没谁会欢喜她这人,也没谁会在意她这人。
所以,她被遣送到这庄子来,便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因为不会有谁再去烦扰对方的生活,也不会有谁再去抹黑谁家的门庭。
那女子慢慢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给她行礼,就如曾在府中一般,柔声唤她:“姐姐。”
“你来这做什么......是想来看我笑话的吗?”躺在病床上的顾月儿,她顿了一顿,沙哑着声音冷笑说道。
“姐姐,我可从不曾对你做过什么。”她语气不解的回道,“你为何,要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来?”
“别装了,那日,咳咳咳......那日,你根本就没有帮我探听沈昀卿的消息,你告诉我的那些,不过都是你自己瞎扯的......不是吗?”
也不知是屋子里的黑烟太呛人,还是她的身子太过虚弱,克制不住的,她又重重的咳嗽了好几声,仿佛要将心肝脾脏都要咳出来一般。
刚来时候,她还对此抱有希望,希望有谁能来这庄子,不管是谁都好,只要能带她离开这里。
但后来慢慢的,她发现这世上根本就没一人在意她,也没有一人会关心她,渐渐地心里便也不再抱有期待。
听了她的话后,顾怜静静地打量着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缓缓地笑开。
她笑了会儿后,低声道:“姐姐,这事你只说对了一半,当日妹妹的确派了小丫头替你传话,只是那沈家少爷表示完全不想见你,妹妹怕你伤心,所以就……想叫你能多欢喜一会儿……”
“妹妹这样,难道不好吗?”
“姐姐当时听了妹妹的话后,可表现的很是高兴的呢!”
“怎么事情没有朝着姐姐期待的方向发展,所以怪罪妹妹了吗?”
“妹妹那时也曾劝过姐姐,叫姐姐不要去的呢,但月儿姐姐当时,又怎么可能听妹妹的话呢?”
是啊,是她不死心非要去城外与沈昀卿见面,所以才生出后来她被土匪掳走的那些事。
顾月儿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她侧身看向生了锈的铁窗外大雪纷扬,蓦然想起五六年前,她第一次看见沈昀卿的情景。
那是在冬末的时候,她的母亲当时还在,顾月儿跟着府里人去城外的寒山寺踏春祈福,她便是在寺院后山的那片恰盛开的梅林中遇到他的。
他一身浅绿竹叶纹软青袍,肩上披着一件雪色斗篷,腰间挂着块毫无瑕疵的翡色玉佩,天空纷纷扬扬的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他手执雨伞,隽雅清秀,遗世独立。
迷了路误入梅林深处的顾月儿,看到的便是这般的景象,她藏身在一处枝干粗壮的梅花树下,静静地瞧着少年欣赏雪落时分的美景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