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拂晓微光渐渐从山间云雾里升腾而起,将原本朦胧的山色染上了一层金色的曙光。云海漂浮,似梦似幻。山间翠鸟鸣啼,百啭千声,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原本以为会连下好几天的雨,居然就这么停了。
昨夜墨景尧带兵前来之时,本是她趁其不备出手的最佳时机。可又怕墨景尧耳力过人,听出房中打动之声冲进来,反而不妙。她虽不是那么注重名声之人,但也不想沾染任何麻烦。
只好假意装作被耶律胡挟持的样子,被迫从后窗跳了出去。客房后面是一排红花檵木,非常矮,跳下去没有声音,且不易被人察觉脚印。再加上耶律胡顺手关了窗,白羽进屋搜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有何异样。
待到二人行走至一处荷塘,秦南歌看准时机二话不说反手一个扭转,将那耶律胡毫不留情地一角踹进了池塘。北边游牧民族大多不会水,也不知道这个耶律胡能不能活着出去。
不过那不是秦南歌该担心的事情,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有任何一丝迟疑,也算他倒霉,客居那么多间房,进谁的房间不好,偏偏进了她秦南歌的房间。
不顾那人是否在水里摔晕了过去,秦南歌扭头就走。她不能离开太久,否则便会引人怀疑。好在那时雨势渐小,且路上长廊颇多,除了鞋子微湿,倒也没有淋湿很多。拿出帕子赶紧擦了擦,便又匆匆赶回。
今日一早,她们用过了早膳,便整装下了山。
听寺里洒扫的师父说,晋王殿下昨夜就已经冒雨下山了,秦南歌看着车里的那把紫银罗伞,沉默良久,也不知道墨景佑伤得如何,昨日那一支箭上,可是猝了毒的。
马车缓缓驶进皇城,路过西街,便听马车外面嘈噪声不同以往。行至一个交叉路口,秦府的马车便停了下来,前面似乎是堵住了。秦婉画平日里很少出门,此时竟好奇地掀开了马车的帘子,顺着视线看去,便见一队官兵押解着囚车刚好从前头经过。
车里的犯人蓬头垢面,低着头,看不清面容,只能从头顶点点银丝猜想,应是年过五询。
只听马车外有百姓互相议论道,“听说半个月前,鄞州的铁矿塌了,埋了百十号人,等到官府把人拉出来,喘气的没几个了。这吴大人负责铁矿开采,如今出了此等大事,今日被皇上下旨满门抄斩。”
“这么多人,全死了?”
“可不是嘛,太惨了。矿上工钱足,还管两顿饭,有些人家家里所有的男丁都下矿了,如今出了此等事故,你们想想,这留下的孤儿寡母该怎么活呀?”
“那这吴大人,真该死!”
说完便有人拿着烂菜叶臭鸡蛋往囚车上砸,待到囚车过去,秦府的马车便又重新启程。
皇宫,宣政殿
今早,昭仁帝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本就因为鄞州之事甚为恼火,后又听人来报,晋王殿下在大相国寺遇刺受伤,当下便命人下旨将吴登科择日问斩。墨景尧得到消息还未坐下休息片刻,便又换了一身衣服匆匆进宫。
此时的宣政殿里,气氛一度压抑。谁都知道今日皇上心情不好,可是靖阳王世子却还在为一个罪臣求情,就连站在大殿一角的李公公都不禁暗自捏了把汗。
“皇上,鄞州铁矿之事还有诸多疑点,此时下定论为时尚早,还望您收回成命。”墨景尧站在大殿中央,虽经历了一晚上的奔波,但他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疲惫。
昭仁帝一拍桌子,怒道,“他是朕派到鄞州铁矿的盐铁使,出了此等大事,不是他负责那是谁负责?!这可是一百四十七条人命!”
墨景尧冷静地开口,道,“启禀皇上,微臣派人去鄞州查探过,却发现,当时正在进行作业的采矿区有三个!且一开始出事的区域,刚好是那第三条矿道。”
“你说什么?!”
历史上,矿井坍塌的事情不是没有,所以为了保证矿工的安全以及采矿的进度,崇渊律法中明确规定过,一个采矿区每次最多只准下去三十人,开采的时候最多开设两个采矿区和两个挖掘道,挖掘道的总人数不能超过五十人。
一开始,墨景尧也怀疑过,是不是吴登科急于求成,才私自加设了第三条矿道,过度开采才导致了事故的发生?可是苏子彦回来之后却告诉他,原来当天还有三十六人没有下矿,而鄞州铁矿的矿工人数总共才一百一十八人,所以就算出事,也最多只有八十二人,那么那多出来的六十五具尸体,又是从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