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坐落于整个京城的内城,因六品以上官员都须早朝,所以内城居住的都是六品京官,六品以下的在京官员都居于外城,成年的皇子公主以及皇亲国戚都居于皇城之内,再往里,就是皇宫。

    而秦南歌的老爹,便是这如今的户部尚书秦昊,官从一品。数年前,他还不过就是一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却没想到短短三年时间过去,竟一跃而起,官升三级。

    崇渊国正一品官员除了太师,丞相,就是皇帝亲封的亲王,公主。前两者一般并无实权,而亲王也分世袭制和外姓制,外姓亲王虽享一品国公待遇但并无其他实质性的权利,世袭制铁帽子王一般是由皇帝的兄弟子侄因公嘉奖,并且享有一定的特权。而一品公主,本朝只出现过一位,那就是昭伍三十二年出嫁和亲的广宁公主墨溪瑶。

    秦南歌想了想,她这尚书老爹的官职差不多已经升到顶了,想要在这从一品的位置再往上升,那几乎是没多大指望了。不过户部油水那么多,再去换别的部门那可明显就是傻子。

    京城的热闹不同于西北边城,哪怕已是接近日落黄昏,十里长街仍旧热闹不凡。此时正值华灯初上,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商铺的旗帜飘扬于空中,小贩收摊前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落日余晖斜洒于那红砖绿瓦之上,整个京城被笼罩于淡淡的金辉之下,路上百姓或攀谈,或行走,或收摊,或大笑,哪怕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人,衣服虽是粗糙却也不见破烂,真是好一片盛世繁华的景象。

    马车缓缓驶入□□街,在这条街道上落府的都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最是靠近皇城的位置。车速渐渐慢下来,没过多久,便停在了一座豪华的府邸门前。门房小厮看到秦府大小姐的马车连忙上前行礼。搬来踏脚的矮凳,青墨掀起车帘,扶着脸带面纱的秦南歌走下马车。

    秦南歌抬眼,只见这秦府大门口,一对箱型带狮抱鼓石威严立于石阶两侧,代表着崇渊国文官的高级地位。门庭两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亮了头顶牌匾的秦府二字。而那牌匾上面挂着一段大红色的绣球绸缎,向里望去,满府红灯隐隐绰绰,一阵阵嬉笑的人声隐约传来,让站在门口的秦南歌都觉得有点小小的热闹。

    秦南歌觉得,虽说她这一路过来,管家对她的态度还算恭敬,这说明秦府对她这个嫡出小姐,还算看中。但这也不至于在她回府之日,把整座府邸装扮地跟娶新嫁娘一样。毕竟她一个深闺小姐,不留秦府,被家中送走居外数年,实在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外道的事情。何至于如此排场,迎她回府。

    管家命人将车马牵入马厩安顿,便引着秦南歌一步步踏上这秦府门口的青灰石阶。早有小厮进内通传,刚踏入大门,便见门廊处一个墨绿身影疾步走来,秦南歌停下脚步,两个丫鬟拿着几件贴身包裹站定于身后。待到那人走近,秦南歌才看清,来人作妇人打扮,一头黑发光洁盘起,头插玉兰银簪,身着墨绿锦缎,衣描干支红梅。看年纪不过才三十上下,一身打扮却是有点老气横秋了。秦南歌猜测,这定是府中哪位姨娘了。

    “大小姐回来了,妾身有失远迎,望大小姐莫怪。”那人声音轻柔,几步上前在秦南歌面前站定,随即弯腰一拂。

    青墨在秦南歌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这是府中三姨娘,原是那二姨娘的陪嫁丫鬟。”秦南歌微微点头,心下了然。

    这自古以来陪嫁抬妾是常有的事情,哪个深宅后院没有明争暗斗,女人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宅的地位,抬个丫头做妾笼络人心再正常不过。

    秦南歌抬手,虚扶了一把“三姨娘不必多礼,这些年我不在府中,全靠您和几位姨娘帮着一起照顾父亲,是我该向您道一声多谢。”秦南歌刚回府,尚还摸不清这秦府后院是何种路数,所以姿态放的不高,对着眼前的三姨娘也算是客客气气的。虽说她不怕事儿,但能多结交一份善意总是好的。

    只见三姨娘连忙退后一步“这侍候老爷本就是妾身的本份,大小姐客气了。”说完便低眉顺目地立于一旁,从始至终,她都表现地没有注意过秦南歌脸上的面纱一般,好似她就是一个脸犹如花的正常人。

    秦南歌却在心里暗叹,也不知这三姨娘是真的品性尚佳,还是说二姨娘的□□功夫一流,竟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一个姨娘,虽身份卑微,但今日这番表现,倒也落落大方。一个三姨娘就如此会做人,那个传闻中的二姨娘还不知是何样子。看来这秦府后院,比她想象的要水深多了。

    “这大小姐回府,怎地二姨娘不出来迎接?”青墨对于秦府派四姨娘前来迎人的事多有不满,这摆明了不把她家主子当回儿事儿嘛。

    秦南歌对于自己丫头这略有无礼的举动,并未多做苛责,她虽客气,但不并表示她没有意见。这二姨娘和四姨娘虽都是姨娘,可这秦府自她娘死了之后并未再抬正妻,老太太年事已高,府中中馈皆由二姨娘打理,虽差了正妻名分,却有行驶当家主母之权。

    而她是秦府唯一的嫡出血脉,所有姨娘小妾庶出弟妹在她面前都要行礼,青墨说让二姨娘出来迎接并无不妥。

    三姨娘闻言抬头看向秦南歌身后的管家,管家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撇开眼去,见管家不愿开口,三姨娘只好硬着头皮答道“不瞒大小姐,今日恰逢老爷纳娶新妾,原本,纳妾的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六,且让人安排一顶红娇从侧门抬进便是,可那七姨娘却派人跟老爷说,大小姐不日便要回府,若是成亲之日能让大小姐一起喝杯喜酒,那岂不是喜上加喜。所以今日府内...是有点忙乱,虽说老爷吩咐只在家中略备酒宴,并无宴请外人,但二夫人今日一早就起来忙到了现在,此刻正在花厅呢,听到门房小厮来报,妾身便自请前来迎接大小姐,望大小姐体谅则个。”

    说完,便又是弯腰一礼,滴水不漏的一番话,娓娓道来今日府中景象,难怪刚才秦管家不愿出头解围,他出门的时候才刚刚得知老爷要纳妾的事情,但那时日子都还没有定下,本就是第七位姨娘,也没什么好操办的。可等他今日回府,他便发觉府内气氛似乎不同往日,待他进了门,一瞧这府内的布置,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这纳妾的日子却跟嫡小姐回府的日子撞在了同一天,这事儿好说却不好听呀。

    秦南歌却气笑了,“那还真是双喜临门了。”声音平静,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原主的这个爹,平均两年娶一个小老婆,连她回京的日子都等不及,非要在同一天纳妾,行事如此荒唐,是怎么坐上尚书之位的?

    “那便请姨娘先回去禀告父亲一声,我这一路风尘仆仆,需得回屋好好梳洗一番,等我整理好了自会移步花厅,定跟父亲好好讨一杯喜酒喝。”说完,便让管家带路,径直回了她如今的院子。

    秦南歌的院子位于秦府后院的西南角,院子被打扫地整整齐齐,只是并无多少花草装饰,院子的牌匾都还空着,想来是秦昊升官之后迁入此处,便再没有人居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