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宴席不远处有一处绣楼,原本是给绣娘们用的,但有一处房间推窗往外看却能看到宴席上的情景,尤其离长宁侯的席位最近。顾兰卿带着侍女一路冲上绣楼,手里拎着自己大红色的长裙。
“翠心你看侯爷!”顾兰卿侧过头,语气中的兴奋简直要洋溢出来了,“你看是不是如我所说,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人品?”
叫翠心的侍女无奈,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见那传说中的长宁侯的披风,隐隐约约看到长宁侯的一小半后背,看来有些清瘦,看不出小姐叙述中匹马独身闯出关外人埋伏的样子。
“侯爷自然是人品贵重···”她不走心地奉承。
然而像是正为了反驳她这句话,那传说中的长宁侯似乎坐累了,抻了个懒腰,站了起来,露出一张脸来。
“……真好看。”她喃喃道。
娘哟,这哪里是个男人,这是个男狐狸精吧?
“这是自然!”顾兰卿眉飞色舞道:“我之前和你说,你都不信!”
坐得久了腰酸,叶轻舟拎着酒壶起身,抻了个懒腰,靠在了柱子上。
他的口味大约是叫流风回雪楼——不,严格来说是苏照歌养刁了。苏姑娘起舞时宛若天女下凡,看过了她之后再看其他人,总觉得没什么意思。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冬至道:“侯爷乏了,要走吗?”
“不走。”叶轻舟道:“我在等一个机会。”
冬至疑惑,叶轻舟道:“没了和国公府,来日也会有别人,啰啰嗦嗦,我懒得一个个应付。我有个办法,能绝了所有人这条心。”
冬至心想难道是侯爷有什么布置,可叶轻舟却没再多说,顺手把那个酒壶扔给了他:“看舞吧,没多久了。”
乐声忽而一转,海潮般的声浪尽歇,唯有一缕笛音幽幽而起。
一个与众不同的舞姬默默的站在舞台中央,白裙的少女们盈盈拜倒,仿佛自惭自己云鬓朱颜华服严妆,尚不及那女子一个背影动人。她一头泼墨般的长发垂落,半挽的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银步摇,坠子一抹温润的绿。一袭烟霞色的长裙散落,仅仅一个背影,却美的叫人不自觉地屏息。
一时间天地皆寂,她只是微微仰起了头。
苏照歌。叶轻舟精神一振,坐回了席位上。
说什么‘一切尽如侯爷所愿’,他明明说想看个热闹点的,今天不还是选了个哀切的。叶轻舟失笑,心想真是说话不算数。
这曲子很婉转动人,旋律似乎有点熟悉,叶轻舟侧头仔细听了听,想起来这是那天在夜市小船上,苏照歌唱过的那支‘十年风月旧相知’。
要说苏姑娘的容貌,其实是有点媚气的,又因为眼下的泪痣,有时目光自下而上看过来,既柔弱又顺服,使人不自觉生出怜惜之心,所以她跳起这样缠绵又哀切的舞来便格外动人。
只是。叶轻舟抱着手臂,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夜市暗巷的时候。
那天苏照歌踩在墙头上,裙摆飞扬发丝也飞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终于被他惹生气,目光看过来几乎像是带着刀子,什么媚气什么柔弱什么顺服,都不存在,只是凌厉。
真是漂亮啊,就像名刀出鞘。
亏她之前装的那么像个安静听话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叶轻舟没意识到自己微微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