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恩阳一脉被流放之地正是安西都护府的辖地。
此处毗邻的游牧民族甚多,时常发生流血冲突。胡人们马背上长大,一个个骁勇善战,掠夺物资时就像一群凶残的恶狼,不扯掉猎物身上的血肉决不罢休。
安西都护是朝廷更迭最快的官员之一,要么受不了无休无止的战争想方设法调走,要么因为护疆不利被中央问罪,更有甚者战死沙场。
现任都护葛晖四十出头,十年前从他被问罪的父亲手里继承都护之位。他稍懂兵法、略通钻营,有野心且怕死,辅以各种机缘巧合,有幸成为史上在位最久的都护。但一年前,他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
那时突厥和匈奴联合来袭,联合兵力号称十万,长驱直入攻到城门底下,城内老弱残兵不足五万。
必败无疑、必死无疑。
他准备麻绳自我了断的时候易恩阳找上门来,自愿为他出谋划策。易恩阳是被朝廷流放到这里来的罪臣,朝廷明令不得接触,但那时他走投无路,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
那一场战役堪称精彩万分,易恩阳亲自指挥布阵,巧退敌军。为避免引起朝廷忌惮,他未用真名,自称一步居士,为都护幕僚。此后数次胡人进攻,皆在他的谋划下溃败逃走。日子一长,整个安西郡将士、民众对其推崇备至、奉若神明。
此次安西都护府向朝廷讨要钱粮军械的理由是战争损失和胡人掠夺。
但实际上,自打易恩阳出来后,胡人就再没抢到安西郡的东西,军械损失也少。
真实原因是葛晖儿子葛陵在运送物资时被匪徒抢走,他为保爱子只能谎报情况。如今粮械不足的窘境越发暴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有易恩阳在,上次差点被胡人打进来。最后还是易恩阳使计骗走敌军,但坦言同样的计策不可能奏效第二次,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另一方面,他十分忌惮易恩阳。易恩阳给他的感觉高深莫测,不但在短短二十年内位极人臣,连在兵法上都有如此造诣,多智近妖。他潜意识要对这种人敬而远之,但现在的情况他骑虎难下,他不得不依靠易恩阳,安西郡可以没有葛晖,却不能没有一步居士。
硬着头皮找上门来。
开门的是罗禹蒙,葛晖客气询问他右相是否有空,罗禹蒙嗯哼一声,错开身子,让他进去。
他快速说清来龙去脉,忐忑地看向靠坐在椅后的男人,心中祈祷男人千万不要摇头,否则他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好在这个男人跟往常一样,不急不缓说:“无妨,我来替你想办法。”
他忙不迭低头道谢,一个正四品的安西都护在流放罪臣面前毫无威严可言。
罗禹蒙走到葛晖面前,晃了晃手,不甚客气地表达送客之意。葛晖也相当知趣,说了声“告退”就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罗禹蒙不屑道,“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想这种人怎么会坐上都护之位,还一坐坐了这么久。”
易恩阳淡淡道:“时运之事,你我凡人怎能参透。”
这话一下子勾起罗禹蒙两年前的糟糕经历,他脸色沉下来,“我不信气运命理,我只相信你!”
易恩阳似笑非笑。
罗禹蒙走上前,将他手里的书夺下,“大夫说了,你要多外出走动,一天到晚看这些兵书有什么意思,以前也不见你对这些这么感兴趣。”嘴上这样说,心中万分敬佩,易恩阳以前从不碰兵书,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兵法上竟有如此天赋。
“我并不感兴趣。”易恩阳往椅背一靠,偏头看向窗外。
他居住的院子里摆放了许多葛晖特意命人找来的鲜花绿植,在安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久的人才知道勃勃生机的可贵,算是葛晖给他的最高礼遇。但他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