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越亦步亦趋地跟在谢微身后,她关严剧场沉甸甸的金属门,又摸索着按下了墙壁上的大灯开关,室内顿时灯火通明。
谢微之所以能找到涪县这个剧场,是因为她小时候曾跟随老师来这里义演过。
当时涪县还没有修通地铁,住在附近的居民已经习惯了来剧院观看表演,老师便将义演的地点定在这里,赚来的票款全都捐给了当地农村的希望小学,帮助那些失学儿童重新返回校园,给他们一个读书的机会。
脑海中的记忆早已褪色,要不是在网上看到了这座剧院的照片,谢微也不会想到将拍摄场所定在此处。
她把书包放在椅子上,里面装着不少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谢微先取出挂在木质衣架上的旗袍,又拿出手提式挂烫机,灌满矿泉水,用水蒸气熨平衣服上的褶皱。
剧目中的淳生虽然狼狈,但前期的她是留洋医生的独女,受过高等教育,穿着打扮干净整洁,且为了展现出舞蹈的美感,她身上的服装可以陈旧,却不能皱皱巴巴仿佛梅干菜一般。
“谢微,我来帮你。”韩越主动上前。
别看她平时内向沉默,在班上连句话都不说,但此刻她想和谢微成为好朋友,就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环境里。
谢微没有开口拒绝,因为时间确实很紧,剧院晚上十点就会关门,她必须要在两小时内换装打扮和录制几次表演,并且在其中挑选出完成度最高的一个。
韩越把衣架挂在栏杆上,拿起挂烫机开始干活儿,动作尤为谨慎小心,生怕弄坏了这件棉麻质地的素色旗袍。
谢微提醒了句“别烫着手”,换来小姑娘甜甜一笑。
见状,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低头从书包里取出两只巴掌那么大的化妆箱。
这会儿韩越终于明白,为何谢微的书包会鼓胀到那种程度,原来里面装了这么多用品用具。
她不知道谢微究竟要做什么,却安静的没有打扰,熨好衣服后便乖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不错眼地盯着近前的少女。
谢微把化妆镜摆放好,去卫生间的盥洗池洗了把脸,自顾自坐回原位。
此时的她没有戴口罩,左边脸颊的伤疤毫无遮蔽得露在外面,未受伤的肌肤白皙细腻,犹如暖玉,但那块疤痕却是乌紫的,对比格外明显。
看着素着一张脸的谢微,韩越心尖微颤,眼眶也有些泛红。
亲姐姐被毁容以后,韩越彻底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恶意究竟有多深重,分明受苦的是她姐姐,那些人却肆无忌惮的攻击姐姐的伤口。
伤疤仿佛成了罪恶的代名词,足以抹去一个人所有的优点,让姐姐变得十恶不赦,连呼吸都成了错误。
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韩越暗暗想着,要是姐姐也能从阴霾中走出来,那该有多好。
谢微没发现小姑娘的异样,她手里拿着一块仿真皮,对着镜子轻轻贴在面颊上,由于伤疤的面积比较大,一块仿真皮无法完全遮住,她便用两块连在一起。
和先前试妆的效果相似,仿真皮弱化了瘢痕的存在感,也使肌肤表面变得格外平整。
身为一名表演经验丰富的舞者,谢微年纪虽小,化妆技巧却比不逊于任何专业化妆师,她用刷子和美妆蛋上底妆,遮住了仿真皮的边缘,同时又均匀了肤色。
望着镜子里倒映出的少女,恍惚间谢微仿佛回到了火灾发生前夕,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艰难到这种程度,存在的意义竟只是为了成为别人的血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