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弗蒂。
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最先冒出来的也依然是那个诅咒般的名字。
他还欠他一声对不起——埃德自嘲地想着,为自己的脆弱而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那的确是他无忧无虑的儿时最深重的阴影,猝不及防地再次面对,他也难免不知所措……毕竟,在他年幼的心底,那个救过他的朋友是因他而死——他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多少还有一点温暖和光明的世界里推开,才让他滑进了深渊。
即便是现在他也得承认他的确是犯了错……可也实在不值得他如此耿耿于怀。尤其,如果拉弗蒂真的已经成为九趾。
他欠他的并没有那么多。
埃德原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他已经足够坚强,现实却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他还是从前那个受到一点打击就只想缩起来的埃德?辛格尔……简直没有半分长进。
默默地唾弃完自己之后,脆弱但总是死不透的埃德?辛格尔小少爷开始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被困住了——他冷得发僵。他大概已经被扔在海里泡了不短的时间。但奥伊兰的精神攻击似乎只是让他失去了意识……至少他醒来之后,并没有觉得自己其实是个海盗,或者发了疯的想咬个人什么的。
他其实一直防备着奥伊兰的精神攻击。但当他自己陷入混乱时,所谓的“防备”就是个笑话。他只是不知道奥伊兰的“暗示”也只是为了扰乱他的思绪,还是真的想提醒他什么……他仍愿意相信是后者,倒不是因为对老法师的良知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自从他们“合作”过那么一次之后,奥伊兰似乎从来不会让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破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埃德只能厚着脸皮猜测,他在那位老法师眼中,多少算是个“不知什么时候还用得上”的人。
但这会儿想起来,最让他介意的却是最后看到的那个海中的黑影……那黑影手中细细长长的东西,越想越像是永恒之杖——它有可能落到九趾的手中吗?他们想拿它干什么?
脑子里无数问题转来转去的同时,他也没有放弃脱身而出。他没再挣扎,那束缚便再次温柔起来,似乎并无意伤害他……可他们到底把他泡在这里干嘛?
他试着施法。力量仍在他身体中流动,只是懒洋洋地像是在犯困。而他把他困在其中的无形的东西,却似乎怎么也无法驱散——那仿佛就是海水本身。
于是他把视线转向上方,试图分辨那团光到底源自何处。
那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透过水面射下的阳光,明亮又柔和,随着水流的波动闪烁不定,一圈又一圈向外散开无数涟漪。
他入迷般看了好一会儿,猛然意识到,那是他熟悉的节奏。
那是年轻的费利西蒂走在他前方时,脑后随着轻快的步子甩来甩去的白色马尾,那是……刻在永恒之杖顶端那簇微微回旋的波浪回应他的召唤而醒来时,旋转的水流间那摇摇晃晃的一点光。
——那就是永恒之杖。
从镜子里看过去,开始挣扎的埃德只是小小的一点黑影,就像一只落进水里打湿了翅膀的虫,脆弱无力,渺小又可怜。
可那情形并不能让九趾感到愉悦。
“……他醒了。”他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奥伊兰似乎完没有听出其中冰冷的质疑,只是点点头,淡然回答:“偶尔,他也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地方……他毕竟是被选中的人不是吗?”
九趾沉默地看着他。但老死灵法师的心思可不像埃德那样几乎能一眼看透。
海盗首领推开墙壁上小巧的工具,打开另一个。
“还要多久?”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