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闻言一怔,顺声望去,只见一美髥垂颈的清瘦中年男子站出队列,正低着头恭声说话。这人看上去有些面生,赵雍想了会才记起这时新任的内史赵颌。到没想到他会站出来,赵雍便神色和悦的说道:“你是赵颌吧,有何事?”
“正是微臣。”赵颌微微屈身。
“臣想问主父,我赵国灭中山打算动用多少军力兵马?”
赵雍眼睛眯起,目光颇具玩味打量着这个赵颌,笑道;“好你个赵颌,一问就问到寡人的底气所在,你是何居心。”
赵颌面不改色,从容回道;“回主父,臣是内史,掌管粮秣之事,所以有必要知道我需要做的准备。”
赵雍哈哈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次灭中山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偷偷摸摸的。寡人这次准备调用二十万步骑车兵,倒要问你,库中粮草可够?”
赵颌心中微微一思虑,便坦然答道;“国内共有余粮三十四万二千七百石,加上各地郡县所存粮草,可供二十万大军一月所用,若是紧急从大梁、临淄高价收粮,二月当属不难。”
赵雍显然对赵颌这个大管家的表现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笑意道;“你果然如肥义所说,事无巨细,了然于心。用心给寡人当差,寡人不会亏待你的。”
正想挥袖让赵颌退下,却见赵颌仍然站在那里,便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想请主父考虑将进攻中山之事推后二月。”
赵雍一愣,旋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动声色的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一旁的李兑见赵颌冒然出头,不由为他暗暗捏了一般汗。他对主父了解颇深,知道他平生最憎恨别人对他的军事计划指手画脚,而赵颌却摆明了往这方面撞,倒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有心为之还是无意使然。
赵颌对面色如常,只是坦然与主父目光相接,道;“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春耕在即,如果我赵国大兴兵事动员大量的青壮劳役,此举必然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短期内或许并无影响,到了年末可能会出现饥荒。”
赵颌说话的时候飞快的抬起眼掠过主父的脸庞,见他神色不为所动,便知道这条显然没有打动他。或许对主父而言,大胜就意味着一切,以战养战获取补充未必不是个办法。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二,中山地处平原,春天多雨,地多泥泞,并不适合我赵国的骑兵和车兵作战,若等二个月后天气转夏,那是地表干硬,倒是绝佳时机。”
赵雍不禁虎躯一震,面色有些动容,不由从新审视起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内史。
单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赵颌的建议确实是个不可不考虑问题,最初赵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这也让他对赵颌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雍皱起眉头,在御座前来回缓缓走动,显然是在思考赵颌的建议。座下的十几人面面相觑,倒也不敢打扰他。
终于赵雍停了下步子,抬头断然道;“你说的有道理,寡人确实操之过急了。寡人决定暂缓动员,待二个月后春耕结束再行灭中山之事。”
“诺。”众人轰然应诺。
“你们先下去吧,寡人要好好思考变更后计划,赵颌,你留下。”
待众人离去后,赵雍面带微笑的伸手示意赵颌道:“坐吧。”
“谢主父。”赵颌行礼谢过,屁股只是浅浅的沾了座的外测,心中略微有些紧张,强行镇定了下来。他虽然混迹官场多年,却还是第一次与赵国的最高统治者单独面对面相谈,说到底还是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赵雍为王多年,对这倒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皱眉埋怨道;“宫中的茶水就是淡而无味,还是北地的烈酒带味,什么时候有空也带你去喝上几袋,一醉方休。”
赵颌面露尴尬,低声说道;“回禀主父,臣……臣不善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