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本《景数拾遗》与此映照,不过内容在这本《景数集解》里也有简述。”
王昂掏出另一本薄薄的册子,已被翻得发皱。许光凝摆手示意不必,他已一路看了下去。
“割圆法、求方法,九章算术新解,嗯?这是……”
许光凝乃饱学之士,虽更擅书画,算学也非生疏。看前面还没看出什么,可看到后面三分之一,神色骤然凝重。
“原来如此……怪不得傅尧这般热心!”
许光凝恍然,眼中异彩变幻。
“这是画的什么符?这般怪异?傅尧又为何上心?”
王仲修在一边看不真切,就只见那书上一饼鬼划桃符,茫然不解。
许光凝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当年官家践祚时,子嗣不广。茅山道士刘混康言,京城西北隅地叶堪舆,乾位吉。倘形势加以少高,将有多男之祥,官家便命造数仞岗阜。”
“去年我出京前,梁师成进言于京城东北,仿余杭凤凰山建万岁山,官家命工部侍郎孟揆拟画措置,尚不知定论如何。”【1】
书已到王仲修手上,听许光凝这画,再看看那些符号下的解说,王仲修也明白了。再翻翻这书的序言,更抽了一口凉气:“王冲!集英社!?竟有这般凑巧!?”
许光凝哼道:“巧?哪是巧,分明是那王冲为求自保,献伎媚上!这书是急就而成,文字都未细细雕琢过。”
王仲修叹道:“的确,以此邀君,非君子之为,不过……”
不过你都要把人家当铺路石,也不能怪人家一个少年走邪路。
这话王仲修也不好出口,只问道:“学士的意思是……不作理会?”
似乎经历了一番挣扎,许光凝开口时,语气很是将近三十生员,府学除了张浚,也株连进来几个生员。再加上王彦忠、宋钧等本地儒士,府监关了六七十号读书人,蔚为壮观,蜀中从未有过。
卢彦达等人铁了心要搞大案,却没想案子大了,在成都也掀起了偌大波澜。先是县学生员里那些豪门富户鼓噪起来,再是与宋钧等关系密切的本地儒生纷纷响应。与此同时,卢彦达刻意放过的宇文柏鲜于萌等权贵子弟也“背叛”了立场,“辜负”了好意,一同闹腾起来。
县衙、府衙、转运使司、提学司、提举常平司、提刑司,这些衙门日日不宁。读书人一拨拨在衙门前鼓噪,甚至还带动了不少平民百姓。
此时许光凝终于出手了,依旧是秉公办事,提刑司未勘问完此案,绝不插手。但他却以这么多读书人系监,不仅有伤体面,也乱了府监为由,将所有人转移到府衙附近的净众寺看管,也让王冲等人摆脱了囚犯的处境。
王冲这帮读书人转监,府监里的犯人依依不舍,这段日子里,府监的狱子们碍于这么多读书人在监,行事都不敢再如往日那般无忌。更有王冲这样的算命先生兼讼师给犯人作心理辅导和诉讼指导,宋钧王彦中这样的夫子作文化辅导,都是收获满满。
与此对应的是,狱子和主管府监的官员们却是出了一口长气,再让这帮读书人呆在府监里,他们可真不知该怎么管事了。
“且安心,许大府既出了手,此案定有计较,卢彦达再不能肆意妄为。”
宋钧的分析让大家安下心来,可王冲算算时间,觉得离脱困之日还早得很。而且华阳知县赵梓依旧冷眼旁观,卢彦达要办什么事,他也尽力配合。就这点来说,不仅王冲洒下的种子还没发芽,许光凝似乎也还在隐忍不发,他们这些人还有得罪受。
如王冲所料,尽管换了地方,待遇也好了,但处境却一日日开始恶化。对众人文字言说的搜检越来越细密,录问此案的官员也越来越多。本地读书人和老百姓的鼓噪,也因卢彦达果决将宇文柏、鲜于萌等权贵子弟牵入此案,一视同仁而渐渐平息了。
不经意间,已到三月,对这帮“预备邪等人”的管束越来越松,不仅王世义、邓衍带着虎儿瓶儿经常来探望,香莲玉莲都跟王冲见了面。姐妹俩一个泪眼婆娑,一个递来熏花炉子,王冲还能看到门外马车的纱帘里,隐有丽人顾盼,那该是潘寡妇,可惜王彦中就顾着跟宋钧等儒士论学,叫他也不应,生生丢了这么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