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出去单过,也算是解脱了,朱兆平心里略感安慰,起身穿鞋下炕,冲着朱老太爷作揖道:“此番孙儿远赴他地,祖父在家,定要保重万千才是。”

    朱老太爷抚须长笑:“莫要担忧,家里头里里外外多少人,伺候我一个老头子足够了,倒是你将要出门在外,务必要多加小心,万不可只惦记家中,倒亏了自家才是。”

    朱兆平忙又作揖:“是。”又道:“祖父,原是说盛夏过后,孙儿再启程往南去,只是最近孙儿改了主意,倒不如明日回门后,回家来便开始收拾了行囊。孙儿以前少有远行,此番出门,倒有些旁的心思,想一路游玩一路去,也好看看周边的风光。”

    朱老太爷如何不知,这些话虽是有几分真,但多数的,还是为着今早之事。这孩子打小就心事重,又亲眼目睹了亲娘害死了两条性命,赵氏素日里待人又多有苛责,自家立身不正在前,也难怪这孩子不愿意同她多亲近。

    “你若是打定了主意,便这么定下吧!走前好生同家里人道别,莫要再生出事端才是。”

    只是可惜朱老太爷一语成谶,朱兆平预备要提前走这回事,还真是又生出了许多风波来。只是这事儿还不曾搬到台面上,眼下最要紧的,却是将要的三日回门。

    “知道何氏今日受了委屈,只是她既嫁进了朱家,自然还是要以朱家为重。你回去好生同她说话,明日回门去,万不可多嘴多舌,再生出是非,坏了朱家的颜面。”朱老太爷说完,摆摆手道:“行了,你先去吧!”

    朱兆平扠手道:“是,孙儿知道了,孙儿这就去了。”

    棠梨阁自有下人守在外头走道儿上,见着朱兆平远远来了,立时折身返回,向院子里的人汇报。

    何婉仪笑道:“既是回来了,叫厨房赶紧将鸡汤银丝面和蒸饺一并端来。”

    于是等着朱兆平这里进得屋里刚洗了手坐下,那食盒便被婆子拎了进来。

    “都是现做的,瞧着还不错,四爷将就着用一些。”何婉仪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汤碗碟子都端了出来,最后将筷子整齐摆在碗上,笑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朱兆平未曾料到,这何氏头一回给他开小灶,叫的竟都是他平日里最爱吃的,提起筷子不禁笑容满面,说道:“你有心了。”

    何婉仪抿着唇只看着朱兆平吃,他们可是做了十几年夫妻的,不过是些他爱吃的东西,她如何能不知晓。

    等着吃过饭,丫头过来收拾桌子,何婉仪同朱兆平一道,携手往东厢而去。

    “有件事需得告诉你知道,你我成婚前,我便已经得了朝廷下发的委任状,要去苍梧县任职县丞,我寻思着,想携你同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话倒是与前世说得一般模样,只是早了一些,何婉仪这回再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将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脸上似喜非喜,又似哭非哭,将朱兆平的手拉住,连声儿都有些微的颤抖,说道:“自是愿意的,你我夫妇一体,自然是夫唱妇随,你去哪儿,我当然也要跟着去哪儿了。”

    这番话,上辈子她在心里头来回说了无数次,她总是在想,若是时光能够倒回,回到那一日,那一时,在朱兆平问她的时候,她再不会说什么,父母在不远游,什么伺候婆母乃是为人媳的本分,后头更是为了给自己留个骨血,吃什么催孕的药,最后将妙音生成了那副模样。

    新妇如此依恋他,朱兆平自然欢喜,将那细白的脸颊抚了抚,笑道:“都说何家二姑娘是个小酸儒,我还担心你不肯随我去,要留在家里替我尽孝呢!”

    上辈子她可不就是这般做的,何婉仪垂下头,轻轻说道:“我倒是想留在父母跟前替四爷尽孝,只是瞧着太太大约也是不喜欢看见我的,我又何苦非要往她跟前凑,惹她心烦不快呢!”

    朱兆平脸上的笑淡了,将何婉仪的手又攥紧了些,叹道:“今个儿你受苦了。”又道:“只是这事儿我保证只这么一回,明个儿三朝回门,便莫要往岳父岳母跟前透漏了风声,也省得老人家担心。”

    何婉仪自是知道轻重的,笑道:“四爷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五福堂里,大太太躺在床上正长吁短叹,她的额头上带着额带,脸儿已经洗去了粉黛,瞧起来黄黄的,俨然一副身子不适的模样。

    “听说老太爷将四爷叫去了静心斋,想来也是听得了风声,将四爷叫去怪罪的。如此,太太就莫气恼了,气坏了身子,还是自己个儿受罪不是?”

    周妈妈搅动着一碗清心汤,柔声笑道:“这汤药差不多了,太太赶紧喝下去,也好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