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罂费尽心思打听,才得知,祁昀大义灭亲,检举有功!
她本想去问个明白,可祁昀却派人将别苑看管起来,叫她一步不得离开。起初,别苑尚有人送衣食水米,没过多久,便连一口热水都喝不到了,眼看着,祁家是想将她困死在这里。
夏侯罂自以为走到了绝途,可谁知,就在她最难的这个时候,后院的杂草丛中,开始出现衣物吃食。
东西都用包裹包着,从墙外扔进来。后来每隔三日,那个地方就会出现食物和水。,夏侯家已经出事,外祖一家虽在汴京,可却因为娘亲和祖父的关系,往来寡淡,并不知道她的情况。
这种时候,会是谁,向她伸出援手。
于是,在又一个第三日,夏侯罂从早上开始便一直守在墙下,直到后半夜,终于听到外面有动静,随即,便见一根竹竿,挑着包裹伸进了墙内,抖了抖,包袱落在常出现的地方。
夏侯罂当即开口:“请留步!”许久未与人交谈说话,夏侯罂再度开口时,声音已有些嘶哑。
外头半晌没有声响,夏侯罂眼看着高墙,却无法攀爬出去一探究竟,只得伏在墙面上,急切的问道:“你还在吗?还在吗?请问你是谁?为何帮我?”
过了许久,才听得外头传来一名男子清亮的声音:“你不会想知道我是谁。知道了,只怕你会失望厌烦。”男子这句话说得坦然,像是在陈述事实,毫无自嘲之意。
夏侯罂虽自小好奇心盛,却从来知晓何为尊重,人家既不愿意说,她便不会追问强求。这些日子的帮助盈于心间,夏侯罂只觉眼眶发热,开口说道:“虽不知公子是谁,但眼下公子倾力相助,救夏侯罂于困境危难,这份恩情,我必铭记于心。”
墙外传来一声轻笑,而后道:“可惜如今我亦陷身困境,无法救姑娘脱险。只求姑娘好好活着,待时机成熟,我定将姑娘拉出泥沼。”
一番话说得隐忍坚毅,就好似在快饿死的边缘,有个人拿着精致糕点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你能活。
夏侯罂伏在墙面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指尖不自觉的抠在墙面上,昔日削葱般的指甲上沾满了墙上的灰粉,她似是想起什么,紧着问道:“公子可是父亲同僚?为何也会身陷困境?”
男子声音不大,但胜在清亮有力,字字掷地有声:“在下并非夏侯大人同僚,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闲人,出事时,为夏侯府分辨了几句,惹了官家不快。姑娘莫要为在下忧心,在下虽有困,却尚得朝夕自由。我寻得一路商队,以重金托付,十日前他们已前往西北,要不了几月,姑娘便能得知夏侯老太爷等人的境况。万望姑娘,好生保重!”
夏侯罂被困的这些时日,心里最担心的,莫过于亲人的境况。可担心有什么用,这别苑就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叫她撕不开半点口子来探知祖父姑姑们的消息。
而如今,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她好歹有一些盼头了,心里紧绷着某根柱子,忽地轰然崩裂,化为齑粉。夏侯罂只觉浑身脱力,侧身贴身墙面,身子不断下坠、下坠……
她忽地失控大哭,仿佛要将心间所有的痛和委屈,都叫它随着这哭声尽皆散去。
墙外传来几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像是也如她一般走到了墙下,男子的声音也愈发清晰,虽隔着墙,却好像就在夏侯罂耳边:
“你听我说,听我说……你不要有压力,人这辈子,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境。就像你的夫君,为了自保检举你父亲,纵然得了个大义灭亲的名头,可如今在汴京清贵们面前,却也成了薄情寡义,胆小怕事的小人,日后能结交的,恐怕也只有趋炎附势之辈。商贾受官员辖制,小官受大官辖制,大官受官家辖制,而官家又受言官辖制。所有人都在束手束脚的走路,就看谁能在现有的困境中走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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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夜里,他的声音字字入耳,叫夏侯罂渐渐觉得,眼前叫她生不如死的困顿,不过就是人生长路上的一环,只要撑住便总能等到柳暗花明的时候。
夏侯罂渐渐止了哭声,缓缓开口道:“我明白,有得必有失,虽一山放过一山拦,却总有能翻过去的时候。”
见自己的劝阻有效,墙外的男人打趣笑道:“姑娘真是明白人,最怕油盐不进。有些人无论说多少道理给他,他都还是死守着自己那点悲哀不肯出来。”
夏侯罂闻言亦笑,这不就是多年来,她对好多人的看法吗?像祁昀,听不懂,像小叔,不肯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