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最先瞪向夏侯荣飞的是范氏,夏侯荣飞对上生母的目光,后背不由一寒。
夏侯罂扭头,上下打量一番这半大的孩子,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她实在觉得好笑。她虽如今看起来不到十七,可加上前头活的那些日子,她实际已是二十二的年岁。
怎么?自己这么大个人了,还沦落到叫个孩子挤兑的份儿上了?而且,竟还有脸提及自己生母?
夏侯罂笑了,回答的颇为无奈:“我自是记得母亲,生育之恩岂敢忘怀?大娘子体恤我昨日刚回来,怕我吃不惯,这才特意唤了我来共用早饭。无论是曾经的母亲,还是如今的大娘子,都是我的母亲,我也都可以大大方方,该怀念怀念,该孝敬孝敬。可是……荣飞妹妹,你生母就在眼前,你敢唤她一声母亲吗?”
这最后一句话,当真是直往夏侯荣飞痛处扎,当即眼里便噙了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范氏身子微侧,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夏侯罂面上轻扫,打趣圆场道:“嗐,这罂姐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旁人说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打小便谁都说不过她。姊妹间拌拌嘴是常事,可罂姐儿也不该这般带刺儿扎人,毕竟是你亲妹妹。”
当即便听得有人附和:“是啊,主君都说了,咱们府里,庶出嫡出的哥儿姐儿都一样,不分什么高低贵贱,都是夏侯家的子孙。”
这时,听得坐在上首的章氏发话:“确实,姊妹间当相敬相爱,罂姐儿这般说荣飞自是不应该,但毕竟是荣飞先挑的头,话里话外的说罂姐儿忘恩负义,更不应该,编排长姐又是什么规矩?罂姐儿不过是在我这儿用了顿早饭,怎么的就扯上忘记生母去了?荣飞要是喜欢,也可日日到母亲这来用饭,也可以搬到我院里来,和弟弟妹妹同吃同住。”
听罢这话,范氏递了个眼色给夏侯荣飞,夏侯荣飞会意,站起身,给夏侯罂赔礼,夏侯罂本也就懒得跟半大的孩子计较,当即回了礼,这事儿算是揭过。
重新坐下,夏侯罂看向范氏,开口问道:“听闻我那叫雪绕的丫头,叫廷哥儿收了房。雪绕是我身边一起长大的,多少年的情义,如今跟了廷哥儿,也是她的福气。只不过我这人念旧的紧,不知小娘可否放雪绕回来住两日,好让我瞧瞧她,也好叫她跟小莲叙叙旧。那丫头惦记雪绕,日日念叨好几回,这回来没见着,昨晚便垮着一张脸,干活都没心思了,若再不叫她们见见,我那院里本就人少,可就要没人打理了。”
范氏颇有些歉疚道:“哎……廷哥儿早几年前就分了自己的院子,早不在我那儿了。这他院里的事,我也没插手多少,怕是做不得主。罂姐儿院里丫头婆子确实少了些,现如今你回来了,怎么着也得按定例给你配齐才是,你等我挑几个好的,给你送过去。”
“不急……”章氏忽然插话道:“照看罂姐儿本就是我这个嫡母的本分,等我选好得体的,自会给罂姐儿配齐人手,就不劳小娘费心了。”这满府里到处有眼还不够,连大姑娘的院子都想插手,想也别想。
“嗐……”范氏又笑:“瞧我,总是还当罂姐儿是表侄女待着呢。不过话说回来,罂姐儿是雪绕的旧主,多少年情义,这罂姐儿回来,她就该早早去门外迎着,竟到现在还未现身,得劳烦旧主念叨到我这儿来,实在不成样子。我还想着待廷哥儿娶了妻,便给她抬个姨娘,这般忘恩负义,我瞧着就一直做个通房挺好。”
说罢,屋里几个妇人扯了话头闲聊起来。夏侯罂没再多说,只暗自奇怪,放个婢女回来住两日又不是什么大事,况且,这府里还有她没插手的事儿吗?瞎打岔说什么廷哥儿院里的事她做不得主?
本来夏侯罂也只是想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如今范氏不大大方方放人,反倒叫夏侯罂觉着奇怪,越是有了刨根问底的心,就算雪绕薄情寡义不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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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她开口要人为何不放?既这般,无论怎么着,她都得见雪绕一面。
打定了主意,夏侯罂想了想,唤过小莲,低语道:“给几个哥儿姐儿的见面礼先不拿出来,晚些时候,咱们挨个院子亲自去送。”
小莲应下,屋里人略坐了会儿,章氏便叫散了,两位奶母子领着夏侯荣曜和夏侯荣欣到了章氏身边。夏侯罂见章氏全身心扑在孩子身上,便也没多留,一同告辞出去。
出了门,夏侯罂问梅蕊:“廷哥儿几时回来?”
梅蕊回道:“廷大爷在文昌书院读书,清晨走得早,晚上晚饭前便会回来。”
夏侯罂点点头:“梅蕊,你先将给耀哥儿和欣姐儿的表礼送去,其余的咱们晚上再去送。”
说罢,梅蕊依言离去,夏侯罂带着小莲往自己院中走去,可谁知尚未进花园的月洞门,便听得月洞门内传来范氏的声音。
“眼皮子浅的东西!这些年好吃好喝的待着你,把你养成个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没想到你竟学起那起子没眼界东西的做派!稍见着个比自己好的,便手忙脚乱的不成样子,说话竟也浑忘了分寸!这还是在青州,若有朝一日你父亲迁任去了东京府,那藏龙卧虎的地界,你还不得怄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