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反应过来后,发现一个庞大的身躯紧紧抱着我,护着我,液体从他的头发、衣角滴下来。我听到他粗粗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
眼泪夺眶而出,我惊叫起来:“啊!”
他还是紧紧抱住我,呼吸渐渐平复下来,舒了一口气,低声说:“没事,是水。”
我连忙站直身子去摸浸湿了他一整个背的液体,真的是水,幸好是水。
在泼完水后,曼琪早就不知所踪。
我呆站在原地,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望月先生在一旁像大哥哥一般安慰着。
待我情绪平稳下来,他严肃说道:“现在跟我去报警。”
“报警?如果报警的话……”如果报警的话,曼琪的未来就毁了。
“不仅是为了你和我,还为了她会遇到的人,还有她自己。”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你没发觉吗,她的眼神不对。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眼神。”
我心头一怔。
我们赶到警局报案,警察很快找到了曼琪。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曼琪被移送到精神病院。被警察送到医院的一路上,她眼神涣散,整个人很安静。
两天后的周末,我正准备去医院看曼琪,望月先生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一起去。”
到了医院,听医生做了诊断,曼琪是因为长期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和过度劳累,再加上近来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综合因素导致的精神失常。需要在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谢完医生,我们坐在走廊上。
“星原也在过来的路上。”望月先生说道。
我点点头。
“幸好,她那时可能还有一息理智尚存,才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我不说话。
“你不会真的认为她变成今天这样有你的责任吧?”
我垂着眼眸,泪光在眼眶里打转:“没有吗?”
“当然没有。奖学金也好,恋人也好,项目也好,都是公平竞争的结果。”
“公平竞争?”脑中突然浮现方副总的话,不禁冷笑一声,“哼,哪来的公平竞争。她从来都是我们之中最努力、最有上进心的那个人。她出生在一个小村庄,你知道,从她那里考到一流大学要付出比大城市孩子多少倍的艰辛吗?即便这样,她还是努力地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还申请来到了C大学继续深造。为了赶上我们的英语底子,她拼命找美国学生练口语。为了给家里减轻经济负担,她一个人厚着脸皮向许多同学借车,每天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就为了节省点钱、能多打几份工。她不怎么参加系里的活动,因为那都需要花费很多钱,所以她才和系里的事务老师不够熟,得不到老师们对我一般的青睐。来到日本以后,她也没日没夜地工作,为了节省,只好租离市中心很远又很小的房子,每天往返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将近两个小时。是,我知道你要说,面对过去的很多事情,她本可以有不一样的选择,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她自己行为失当的结果。但事实上,上天真的给过她别的选择吗?想要努力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哪里有错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我反对你用这种原罪论来看待整件事情。区域性的不公在世界上任何地区、任何时代都会存在,只是程度不同。就算当初不是你也申请了奖学金,也会有其他人,就算你没有……”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算你没有和他在一起,他也不会喜欢上她。只不过,在她眼里,在竞争中将她击败的那个人正好是你,一个她接触得到、恨得到的实实在在的个体。但作为这个个体的你,是没有责任的。”
“如果每一个个体都推掉责任,推给一个虚无飘渺的团体,那到头来,谁都不会去担负这个责任。”
“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凭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谁才应该负起这个责任吗?你以为你是这个群体中的得益者吗?表面上是,但实际上,你终究也不过是其中的受害者。冤有头,债有主,你何苦去背负这莫须有的债?你若去背负了,那真正的债主就永远可以逍遥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