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犯是谁,流光不记得,她打断行刑是为了兑现诺言,保王老三一条命。但国法岂容亵渎,郡守大人已签下斩首令,除非来了圣旨,谁也更改不得。
监斩官见多了幺蛾子,先叫人去把扰乱法场的人抓起来,再继续叫斩,抓人砍头两不耽误。
刽子手的刀又举了起来,衙役兵丁向流光逼近。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扶着木栅不动。
唰地寒光闪过,第一颗脑袋已经滚落在地,鲜血喷溅,断头身躯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王二王三看着老爹头颅,吓得狂叫起来,无奈绳索捆得极紧,又有衙役在后踩着脚踝,动弹不得。
犰离看得津津有味,和围观人群一起发出了“呜!”的声音。
刽子手横跨一步,手起刀落,又一颗脑袋掉下。王三不敢再看,双手反缚,额头抵着地面,哆嗦个不停。
这边兵丁要抓流光,环儿护在她身前叫起来:“无礼,我家姑娘是大将军府的,黄大人见了都要敬她三分,你们不准动她!”
听了此言,兵丁犹豫,有人跑回去向监斩官回报,就在这短短片刻,刽子手已经第三次扬起大刀,刀锋正对着王三的脖颈。
流光手腕一翻弹出石子,只听噹的脆响,鬼头刀应声落地,膀大腰圆的刽子手捂着肩膀蹬蹬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看那刀,宽刃上竟豁了一个老大的缺口。
我让你留人你不留,那我只好自己留。
围观百姓中已经有人认出来了,纷纷招呼着陈小姐,佟姑娘,刚在大将军府门口抢了喜钱呢,这么巧你也来看砍头啊。
监斩官知道了捣乱分子是谁后也为难了,只好派人去报黄大人,这位虽然无官无职一介女流,但背景着实深厚,郡衙惹不起。
两个原本应该已经人头落地的人暂时逃过一劫,王三浑身瘫软,涕泗横流,而那名女犯则坚强镇定得多,一直望着流光,喃喃念着恩人。
不一会儿赶来法场的黄大人听了流光的话大吃一惊:“佟小姐说得可是真的?”
流光淡定:“千真万确,此时砍了他只了结一桩案子,其他的成了无头悬案,不仅令苦主难安,也有碍黄大人你的政绩啊。应当将他罪行全部查清,公诸于众后,再砍不迟。”
说了保你一命,没说保你终生有命。罗大富的案子你可以不死,别的罪孽总还是要偿还的。
黄大人立即叫人把王三押回大牢,又陪着小心道:“多谢佟小姐提供线索,那......还有别的事么?没有今日行刑就继续了?”
“慢着。”
王三被拖走的时候以为自己逃过死劫,万分庆幸,对着流光感激不尽地道着谢。
流光没多瞄他一眼,与那女犯四目相对,看着她强抬起的脖子,不屈的姿态,渴望的眼神,和一双赤着的,青黑色的脚,心里忽然产生悸动。不动声色道:“连砍两人,老天突降凶兆,刀刃自断,阻刽子手行刑,不是有恶孽未清,就是有奇冤待昭。恶孽我同你说了,这个女犯也是老天留下的人,方才她大呼冤枉,黄大人不如回去琢磨琢磨她的案子,改日再砍吧。”
“这......”这是在干涉衙门做事啊,黄大人略感不虞,却不敢表露出来。
流光眼皮一垂,轻笑一声:“大将军府蒙冤十年,想来天下人都以为再无翻身昭雪之日,如今虽然我等到了公道,但已经满门无人,太迟了。如果当年太上皇能清醒一些,睿明一些,公正一些,结果也许大不一样,待大错铸成,认错就来不及了。午时三刻已过,改日再砍吧。”
黄大人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去年她劫狱把自己提在手里的情景,想到凌云海复职回渝后同他说过的话,后背冷汗涔涔。这个女人才不是弱无可依的孤女,她不仅有国公府撑腰,自身的本事也足以令她顶起偌大门户。公开指责太上皇有什么稀奇,她甚至能逼得太上皇下罪己诏呢!
而且,现在镇国公世子是吏部尚书,明年他任期满了还想往好地方动一动,不但不能得罪她,还要多多与她打好关系才是。
回府路上,没看够砍头的犰离喋喋不休:“凡人的脑袋比桃仙的桃子还脆,那种软绵绵的刀都能砍断,我一龙爪过去,就能把他们撕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