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小禾微微侧身,看着紧挨着床边下方躺着的人,眼底深处驻扎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浓厚眷念,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看南荣。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每天早晚不过就是用热水胡乱在脸上搓了几下,下巴上的胡茬也没好好打理过,有些都已经冒出头来了,就算长得再好,也还是显得邋遢了些。
她伸出手,借着光影下朦胧的轮廓,在空中虚虚摸上南荣的脸,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慢慢地,陷进了梦里。
回忆插上翅膀,带着笙小禾回到了五岁那年。
在医院的时候,笙小禾极度排斥所有靠近她的人,只有盛天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会回应几句,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告诉盛天秦怀月不是凶手。
盛天心中生疑,跟局里请示后将她带回家住了两个月。
盛天家是很多年前单位统一修的住宅楼,坐落在东区中心地段,有很大一片区域,闹中取静,从马路边的小区门口进去都要走将近小十分钟。
笙小禾被盛天载在自行车还没下来时,远远地就听见前面楼栋里传出来的叫嚷声:“外公——外公!”
盛天笑着高声回应,又往前滑了几十米路,笙小禾就被抱了下来。
一抬头,终于看清了三楼处趴在窗户边使劲儿挥手的人。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长得浓眉大眼笑出一口白牙,就是脑袋上的头发全剃没了,只剩下一层淡青色的发茬。
在他的前额往头顶处包了一块纱布,因为刚换药被手重的护士弄得疼忍不住动了下,导致已经快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纱布上都沁出了一层浅淡的血色。
在楼下还看不见,到得门前,男孩子兴高采烈地来开门时,笙小禾看到那抹红条件反射地往盛天身后躲,死死地抓住他的衣摆不肯进屋。
盛天拍拍男孩子的肩,让他去带个帽子再出来。男孩子好奇地打量了笙小禾,这才不情不愿地往屋里走。
盛天蹲下身,和笙小禾平视,轻声说:“青青别害怕,那是南荣哥哥,是爷爷的外孙。哥哥不是坏孩子,他头上的伤呀是前几天在路边帮一个阿姨抓小偷,被小偷用砖头砸了,又因为要缝针,所以才把头发都给剃了的。”
此时南荣因为没有带鸭舌帽到外公家,被外婆随便扣了个女士遮阳帽而极度不开心。
他觉得自己身为男子汉的尊严被严重挑衅了,但也不敢反抗外婆,只得对让他遭受如此“折辱”的罪魁祸首全程黑脸,从来不主动和笙小禾说话。
在那时的他眼里,笙小禾这个妹妹虽然长得跟洋娃娃似好看,但一点也不可爱,都不像楼下小胖家的妹妹天天追着小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令他最初去和隔壁小伙伴们炫耀自己有妹妹时的成就感荡然无存。
笙小禾太不给他面子了,这个妹妹不要也罢!
于是暑假第一个月,南荣除了出去玩儿,就是在打游戏,和笙小禾零交流。
而笙小禾也察觉到南荣并不欢迎她,所以只要家里就剩他们俩人的时候,她都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缩在墙角想爸爸妈妈。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某天夜里突然毫无预兆地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南荣的外婆去接盛天下班被大雨堵在局里走不了,家里暂时没有大人。
笙小禾把窗户和窗帘都关得死死的,但依然挡不住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的闪电,这令她又想起父母遇害那天晚上,那天也像现在这样,那个可怕的人举起了刀——
笙小禾怕极了,全身都在发抖,连牙关都在打颤,她抱着头期待着黑夜快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