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如裳心中百转千回,明翘和等候的嬷嬷容不得她走神,忙把人拉起来梳洗打扮。
天边渐亮,细微的光芒穿透云层,洒落在金碧辉煌的殿阁之上。
足足两个时辰后,赵如裳才在接踵而至的嫔妃命妇恭贺声中,陡然看清自己的焕然一新的妆饰。
身上的吉服是尚衣局历经两月,按照她的尺寸,由数位手艺精湛的绣娘精心绣制而成,裙面以金线绣凤凰牡丹,精致而华丽,步履生风,有淡淡光华萦绕,在人满为患的正殿中如星如月般耀眼。
赵如裳本就拥有让人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像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充满惊叹和感慨。
宫人匆忙进来,说驸马已从家中出发,准备进宫来迎亲了,皇帝皇后坐在上首,听见这句话,皆露出笑意来。
赵如裳正要拜别父母,眉梢轻挑,泛起愉悦的期待。
皇后看到女儿穿着复杂厚重的嫁衣,也不舍得她多跪,亲自把人从地上搀扶起来,拍去裙摆沾上的一点灰尘。
“再有半个时辰驸马就该进宫来了了,这么一想,才惊觉你真的要嫁人了,怪叫人震惊的。”皇后脸上带着喜色,却掩饰不住心里的一丝若有似无的惆怅,哪怕知道赵如裳今后也就住在皇城脚下,进宫不过片刻的事,却还是忍不住担忧。
这是每个做母亲的都会经历的矛盾的想法,见皇后眼角生出微微的红,赵如裳忍不住叹一声气:“母后,您放心,儿臣日后会常常进宫来看你们的。”
“好……”皇后有些哽咽,冷不防一直沉默的皇帝抢先开口。
“不好!”
赵如裳一怔,抬眸见皇帝坐在椅子上,消瘦的脸颊凹出触目惊心的弧度,但此时他的双眼是格外明亮热切的,他盼了好久的愿望得以成真,总算也有几分光彩了。
“今后和驸马好好过日子,没事不要随意进宫。”赵如裳一愣,皇帝放柔了声音,继续说:“裴渊性子总是冷清清的,不爱与人结交,这偌大的京城里也没有什么亲人,你嫁给他,便是与他最最亲密的夫妻,你的心今后都要向着他,别像端静他们那样,闹得夫妻反目,得不偿失。”
皇帝对于这个唯一的嫡公主的疼爱阖宫上下有目共睹,一直盼着她选婿嫁人的是他,言辞之间满是不舍的也是他。
皇帝的严厉,从来不针对宝贝女儿,赵如裳没想到父皇会语重心长跟她说这样的话,视线落在他梳进发冠里已经白了大半的头发上,心头顿时不是滋味。
大喜的日子不好说什么催人泪下的话,赵如裳掩去心思,狡黠一笑:“若不时常回宫,儿臣怕父皇母后不记得我了。”
皇后莞尔,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母后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拿你当心肝一样的疼着,哪里能忘得掉?”
驸马的车驾仪仗从府宅出发,一路延伸数百十丈,街市上看热闹的百姓被御林军拦于两侧,看到高头大马之上翩若惊鸿的准驸马,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热烈辉煌的金光下,走向巍峨的宫墙之中。
承天门外,迎亲的仪仗缓缓停下,裴渊翻身下马,一身大红喜服随之飘荡着壮阔的波澜,衬得他面如冠玉,俊朗无双。
礼部的人前来迎接,瞥见超群绝伦,佼佼不凡的准驸马,皆被他出色的容颜与气质所惊。
“驸马一路辛苦,皇上等候多时,请您先入宗庙。”
裴渊抬眸,目光落在城楼之上反射凛凛之光的琉璃瓦,细腻温柔的光在他眼底轻轻浮动,有着让人望不到底的深邃。
礼部的人见他似乎有些出神,又轻声提醒一句:“驸马?”
然后才见眼前人收回视线,薄唇轻勾,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