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妹妹,我也舍不得你,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早已将你当作了我亲妹妹,又怎会忘了你?放心,只要得了空闲,我就和夫人回乡下住一段时间。”
“嗯嗯。我相信姐姐一定会回来看我和爷爷的。”茱萸点头如捣蒜,脸上因不忍分别而露出的感伤之色顿时一扫而光。
“对啦,我前些天教你的古诗可背熟了?能认得多少字了?”楚翘儿低头喝一口粥,抬头咬一口烧饼,嚼着饼问道。
“还算不上滚瓜烂熟。”茱萸略显腼腆地道,“大抵认了一百来字了,不过都是些笔划简单些的。”忽而又笑逐颜开道:“哦,还有呢,我最近读了王维的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其中有句‘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里面还有我的名字呢,你说神不神奇?”
“哈哈,那妹妹可知这一句诗的含义?”楚翘儿想借机考考茱萸,故而才有此一问。
“我......”茱萸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我只顾着读诗认字,却并没有去深入理解诗意。”
“没事,妹妹,你能认得全这首诗里的字,就已经很棒啦,你才初学古诗,要理解透诗句的含义,确实太难为你了。”楚翘儿含笑说着,言语间满是鼓励。
“那姐姐可愿意教茱萸一遍吗?”茱萸眨着眼,满怀期待地看向楚翘儿,眼底深处仿佛倒映出漫天星辰。
“当然愿意啦。难得妹妹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姐姐又怎忍心扫你的兴?更何况,王维亦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
楚翘儿放下碗和啃得形状不规则的烧饼,笑道:“王维的这首诗,是因重阳节思念家乡的亲人而作。写这首诗时,他才十七岁,正在长安谋取功名。帝都固然繁华,但对他这么一个少年游子来说,毕竟是举目无亲的“异乡”;而且越是繁华热闹,在茫茫人海中的游子就越显得孤独寂寞。
第一句用了一个“独”字,两个“异”字,分量下得很足。对亲人的思念,对自己孤孑处境的感受,都凝聚在这个“独”字里面。“异乡”“异客”,正是朴质而真切地道出了自己是漂浮在异地生活中的一叶浮萍这种感受。作客他乡的思乡怀亲之情,一旦遇到某种触媒──譬如此诗中的“佳节”──就很容易爆发出来,甚至一发而不可遏止。这就是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这短短两句,可谓是最能表现客中思乡感情的格言式的警句。”
楚翘儿喝口粥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另外,重阳节有登高的习俗,登高时一般都会佩带茱萸囊,据说可以避灾。茱萸呢,又名越椒,是一种有香气的植物。三四句的意思是说,远在故乡的兄弟们今天登高时身上都佩戴了茱萸,却发现少了一位兄弟──自己不在内。好像遗憾的不是自己未能和故乡的兄弟们共度佳节,反倒是兄弟们佳节未能完全团聚;似乎自己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处境并不值得诉说,反倒是兄弟们的缺憾更须体贴。这就显得曲折有致,出乎常情了。”
楚翘儿讲得十分透彻,茱萸却听得似懂非懂,手指兀自缠绕着发梢,有些痴惘地望着她。
楚翘儿微微一笑,道:“茱萸呀,你去拿支毛笔来,把我说的都记下,等你有时间再慢慢去消化它吧。下次我来找你,可就要专门考你这首诗咯。”
“好嘞。”茱萸听了,乖乖照做。
楚翘儿将刚才的讲解又重复了一遍,茱萸费了好大会工夫才记下大概,虽然字写得蛇也似的歪七扭八,但楚翘儿仍不停夸她果然有长进有天赋,是棵读书的好苗子,具有才女的潜质呢,直羞得茱萸红了耳根。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楚翘儿吃过早膳,与华文寅说了会话,就差不多该出发了。
两人一齐走出门外。
外面,马车已备好,茱萸默默地帮忙拿着行李。
华文寅站在阶下,交代了几句,楚翘儿一边乖乖听着,一边频频点头,末了只提醒了他一句:“老顽童,平日记得多多注意身体,可别喝太多酒哦。”
华文寅轻轻一点她的额头,笑道:“放心,老头子一定会把酒戒了的。”
茱萸搬完行李,恋恋不舍地拉住楚翘儿的手,“姐姐,你到了奉山,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想我们了可以写信回来哦。”
华文寅闻言,在一旁揶揄道:“翘儿给你写信,你看得懂么?”
“哼,爷爷可别笑话我,我现在认得好多字了,今早上,姐姐还教我学了一首诗呢。”茱萸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道。
“哈哈,那敢情好!等翘儿下次回来,你可得烧一桌好菜作为回报。”华文寅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