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潇终于彻底睡了过去。

    林岫静静地凝视着易见青的睡颜,到了天明,犹豫再三,也只敢轻轻地伸手把易见青颊边的一缕乱发拢到了耳后,说:“我可能会忘了你,但你会好好活着。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没有人回答他。

    斩情根只消一剑,族老们所言不假,情根一断,他的修行之路就仿佛从崎岖山径变成了平坦大道,心境前所未有的平静,瓶颈几乎没有。林岫用了三天来养伤,又用了七天疯狂地吸收灵力,来提升了修为。

    只短短七天,他便一跃成为了元婴修士,年仅十七岁的元婴,这消息倘若传出去,只怕要在整个修真界都掀起狂澜。然而李家不知为何,却把这个能让整个家族增光添彩的消息死死地隐瞒了下来。

    林岫对此一无所知。

    他还记得是易潇救的自己,更记得自己的承诺,是以伤势还没痊愈,就主动提起,要为易潇去除魔蛊。

    族老闻讯而来,道:“休怪我等未提醒你,你此刻修为尚未稳定,心魔蛊非同小可,你若定要此时去,一应后果,便由你自己承担。”

    林岫轻轻颔首,眼睛像冰封的湖泊,波澜不惊:“我明白。”

    而后他便和族老去了易潇那儿。

    易潇的情况已经岌岌可危,整日昏睡,再未醒过。

    但他静静躺在床榻上的样子,依然那样的年轻,不显病态,脸色红润,眉目间依稀可见醒着时的张扬,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一场美梦。

    林岫低头注视着这张脸,在心里轻声念道:“易潇。”

    他还记得之前的事,理智上知道,他是为了这个人变成现在这样,也记得上一次见面,他曾对睡过去的易潇说过什么话,然而此刻看着对方的脸,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心里却没有一丝涟漪。

    那时的心情,就像遗落在空中的余香,被风吹雨打去,无法捕捉。

    他想自己应该觉得难过的,然而也没有。

    仿佛那颗曾经鲜活的心,已经在十天之前枯死了。

    虽然还在轻轻跳动。

    他想起几个月前路过一个闭塞贫穷的城镇,因为天灾,无数人流离失所,沦为乞讨者,身体遭到了巨大的破坏。那些坏死的肢体,看起来还在,其实已几乎失去了一切感知。

    林岫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心脏真的坏死了一样,在闷闷地痛着,又因为麻木,那种痛楚很不明晰,似有若无。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会连这一点错觉般的痛苦都失去。

    他转过头,对随族老来的几个供奉道:“开始吧。”

    祛除魔蛊,需要他将这几天苦苦修来的饱含无情道气息的功力输进易潇的体内。心魔蛊喜爱亲近狂躁迷乱的七情。若把它喜爱的环境比作温暖灼烫的火山,那无情道的气息无异于冰窖雪窟,能将它活活冻死。

    而族老并几位供奉要做的,就是在心魔蛊垂死挣扎的时候封住它的去路,以免它狂暴之下,伤害易潇。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天三夜,林岫的法力如开闸泄洪般,没有节制地往易潇的经脉内送去。他境界不稳,灵力也不如往日凝炼,此时便只能以量补质,到得最后半宿,他已是虚脱之身,全凭着毅力,才没在最后关头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