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漫天的大雪纷纷而下,眼前的荒野和官道已是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树,哪里是山,哪里是人。出了环江城已经三天了,八岁的白牧生带着六岁的妹妹白牧云走在凛冽的寒风中。两个小人在雪地上只留下一行脚印,因为哥哥背着妹妹,妹妹身上盖着斗篷,但小脸依然被冻得通红。
“哥,我饿了”
“哥,我想娘了”
“呃”白牧生不知道怎么回答妹妹,他心里很不好受,妹妹还太小,六岁大的年纪哪里应该经受这一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得白牧生根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分辨。
“饿了是吧,等会哥哥找个背风的地方马上给你弄吃的,乖”
天上的雪是越下越大,已经看不清路在哪里,一脚下去半条小腿已经看不见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沿路走来的人渐渐的走散,一天天的变少。如今已经半日未曾见得一个环江逃难的人了。白牧生前后看看,透过漫天的风雪,真的很难找到一个能避风的地方,好在不用背着包袱,纳戒中尚有一应生存所需物什,清水和食物也都有一些。饿倒是不至于,就是这鬼天气实在难熬,离最近的城市尚需走上三天才能走到。
当初出了环江城的难民大部分都往东走了,因为往北走会太冷,但白牧生并没有选择东路,哪怕往东可以去他幼年时最想去的苍云境凌天宫。只因为往北走向鬼木林的南端,可以找到一座城,一座用黑色桐木修筑的城市,黑岩城。他们的叔叔,白起福就常年生活在那里,叔叔经商,据父亲说是经营木油的生意。但叔叔与父亲的关系不甚亲近,父亲习武从军,白家世代习武从军。到父亲这一辈儿,出了白起福这么个异类,不喜武技,反倒喜欢摆弄金银,这让家族和父亲很是恼怒。但如今的白牧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自己还好,完全可以按照喜好一路向东去试试拜入凌天宫的门下。但现在加上背上的妹妹,他就不能如此随性而为了。
虽然自己也只有八岁,但家里只有自己和妹妹两人在此,断不能苦了妹妹。心里如是想着,手上又紧了紧困住斗篷的扎带,生怕寒风冷雪有一丝飞进衣内,冻着了妹妹。“得走快点了,趁着天还没黑,找个地方避避风雪,给云儿弄口吃的。”牧生心中如是想着,脚下加快着脚步,三步并作两步,使起幼年时唯一学得皮毛的轻身功法云中行,尽量少的踏入雪中,顶着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的雪花快速向前奔去。
行出三里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白牧生心中越发的焦急。眼前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就连棵树都很难看见,更何况是避风之所。心中焦急,脚下更是加快速度,但毕竟白牧生并未习得任何一种武道元气,轻身之法不得为继,也不能形成循环之势。不能长久使用下去,今日已经奔行近五里,已然是强弩之末。正当一口气上不来无以为继之时,前方风雪中隐约出现一抹黑色。那抹黑色不曾随风飘散。
“有戏了!”白牧生心中欢喜,脚下发力,快步向着那抹黑色奔去。来到近前一观,是一座破败的土地庙,庙门已经没了半边,另外一半随着狂风咯吱咯吱乱晃,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墙头半边不见了瓦片。“好在没全塌掉!”白牧生心中安慰自己道。
跨过倒掉多半的院墙,冲进庙门,白牧生赶忙唤醒沉睡在背上的妹妹“云儿,醒醒,哥给你弄吃的”。
把妹妹从背上放下来,二人这才往庙里细细观看起来,这确实是个破败的土地小庙,供奉的也正式土地爷爷。只是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少年份,土地爷爷的面目已经辨认不清,庙冲东开门,靠北面山墙的屋顶已经塌掉了一块,漏下大片的雪花。西面倒是完好,只是天色渐暗,黑洞洞的庙里四面漏风,风声穿窗过洞,伴随而来的就是鬼哭狼嚎一般的呼啸声。
“哥,我怕”
站在白牧生身后的妹妹怯生生的,用手抓着白牧生的斗篷瑟瑟发抖。“不怕,云儿,哥生堆火,这里面亮堂了就好了”。一面安慰着妹妹,一面快速打量了一圈庙里的环境,看起来还算安全,庙里的结构一眼可以看透,并没什么遮挡物。靠近西面的部分应该是完好无损的,应给可以用来避避风雪。
白牧生在西墙边收拾出一块干净点的空地,在破庙里找到了几块破旧的木头,拿出火石燃起了火堆。庙里顿时亮堂了许多,并没有那么可怕了。在火光的映衬下,妹妹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白牧生取出两个放凉的黄面饼子,架在一块搽干净的木板上靠近火堆热了热,拿给妹妹吃了起来。
云儿吃了半个饼,突然停了下来,白牧生向她望去,看见妹妹白皙的小脸上已经又是布满了泪痕。离开环江城的这些天里,妹妹云儿不时的就会吵着要找娘,白牧生几番好言相劝,最近妹妹已经不再吵闹了,只是还是会不时的默默流眼泪。
“哥知道云儿又想娘了,云儿放心,哥把你送去福叔那之后,转身我就回去接娘回来”。
“真的吗!”这几天里,妹妹的眼睛里难得的第一次透出希冀的亮光,这让白牧生没来由的心中一疼,“真的!你还不信哥的话吗?”
“信!我就知道哥是不会留下娘一个人的,云儿只是刚才吃娘烙的饼子,就又开始想娘了,哥,我答应你,再也不哭了,不管多难多疼,云儿都不哭了”。
“好样的云儿,不愧是我白家大小姐!呵呵”,几天来白牧生也是第一次听到云儿能说这么多话,也是从云儿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小小的心灵经受此次变故后在悄然的长大。这也给了白牧生莫大的勇气去面对外面的风雪,面对那黑洞洞门口后面陌生的世界。
“云儿吃完了就早点睡吧,哥守一会夜”。
“哥哥也睡一会吧,如果明天雪停了,云儿自己走,不能把哥哥累坏了,云儿长大了,自己能走远的”。云儿吃完了饼子,披着宽大的斗篷,半靠着山墙。火光中明亮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坚强,撅着小嘴,轻声说道。
“好云儿真乖!快睡觉吧。”白牧生拢了拢火堆,替妹妹盖好斗篷的衣角,起身走到庙门口,把半扇儿庙门艰难的固定好,尽量不让风雪吹进来。走回火堆旁,取出短刃云龙屠插在脚边,安静了下来。
白牧生的脑子到如今也还是乱的,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半月前的环江还是一派繁荣景象,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平静的白家里,父亲除了换班的时间都在家里细致的教授自己武道元气的修炼,母亲带着云儿在识字。可这一切都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仿佛尘封在自己记忆深处的最低端。一切的一切都被荒元域挑起的一场战争夺去了,记忆里只剩下那个名字还在时刻啃噬着白牧生的内心,提醒着他这一切是这么的真实。那个名字叫墨北,荒元墨北。一把黑色的长枪这几日时时出现在白牧生的脑海里,是他,夺走了属于自己的宁静,属于自己的一切。白牧生的手不由的握紧了身边插在地上的云龙屠的握柄,直到关节发白,发出咯吱的声响。
“这笔血债,我会一一讨回,不管是荒元还是墨北!”白牧生咬着银牙,心中做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