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文璟没有息怒，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雷霆震怒斥责余天翊得鱼忘筌！可那一向分寸有度的余天翊不知怎么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除了一劲儿恳切请辞竟是没有丝毫松口的余地。这两位僵持不下，可苦了拼命安抚的郑荣昌，他知道皇帝如何看中余天翊，当然也知道余天翊此番举动必是事出有因，只他不知其中关卡，只能愁着一张脸左右劝慰，却又两方都不敢得罪。
“哼，你想走，想脱身？”凤文璟瞪着余天翊的脑顶狠声咬牙，“朕现在怀疑你根本就是做贼心虚，从你答应朕进宫任职的那天起，一切便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布局。”
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余天翊坚持抗争了半天此时终于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驱之不散的慌张，“陛下明鉴，臣没有。”
“没有？朕看你是大有特有！”凤文璟振臂一甩，逐下令道，“郑荣昌传朕谕旨，余院使殿上失仪酌降为从六品副使，责闭门思过一月，非召不得出。原副使李新之即日任院使一职，顺便速速安排两个宫里的本分人去给余副使日日教授规矩，什么时候教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复命。”
郑荣昌听了责惩内容脸色当即变得比余天翊还要难看，这样的判罚听着不算很重却是实打实的侮辱，在朝为官哪个不是面子至上，这样的降职调教再无异于在长街上公然打脸，是人皆不能忍，更何况余天翊他只是请辞而已，罪不至此。
“陛下，”他赶忙跪地想替余天翊再多求两句，“余院使当是知错了，您——”
“你刚刚称他什么？”凤文璟沉声喝问。
郑荣昌反应过来赶紧抬手抽了自己一记嘴巴，“奴婢愚笨，是余副使……”可也就是这样一问一答让他明白皇帝心意已决，若不按章照办先消了他此刻的火气那是谁多说一句都容易引火烧身的。
余天翊也似是没有想到皇上会这样对自己，白着一张脸，眼中全是接受不能的愕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郑荣昌同情的撇了一眼显然干涸了嗓子的余天翊，心中暗自一叹只得朝凤文璟叩了个头，接着便躬身后带着一行宫人退出御书房偏殿对外宣旨去了。
西斜的阳光将殿外的廊柱拖拽出长长的影子，一片寂静的偏殿中一跪一立固定了两个人，光线映在他们身上，仿佛时间都为此静止一般连呼吸声都消失不见。
凤文璟先是幽幽抬眸，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再转头望向窗户方向，才声色俱厉发过祸的唇角轻扬，接着又像在思量什么似的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余天翊。
没在听见其他动静的余天翊也似安静的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然后他慢慢抬起头再直起身，到目光与凤文璟对上，再借着他伸过来的手从地上站起，俩人终于默契一笑。
“朕会安排两个高手照应你府上的日常，若那楚氏无辜最好，若不无辜朕也好最快掌握动向。”凤文璟小声道，“这次回京想必有心人定会比朕还要关心你的一举一动，望你时刻谨慎，尤其不要以为闭门不出就可避祸，那些人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谢陛下关心，臣定会凡事小心。”余天翊知道自己哪怕就只是为了楚楚也必须要牵扯其中，她这些年都过的太不容易，遇人不淑也就算了还要因为有幸捡回一条命再被连累，“只目前……失踪的卫正不能不继续查找，幽禁中的凤羽也不得不派人固守，还有朝城之乱时留下太多未解事端……样样皆需人力物力财力，还请陛下以龙体为重，饮食上也要多方注意，万不能给宵小可乘之机。”
凤文璟牵唇蔑笑，“藏头露尾的鼠辈之流也想动摇我泰和江山？真以为杀了几个皇亲国戚朕就惧了他们不成？”
余天翊垂眸沉思，如果那些人意在动摇江山怎会对皇家狠下杀手？便是傀儡也需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再者说来，那伙人循序渐进一步步走到现今，看着难道不像是一棵株苗逐渐成长的过程吗？从最易下手，并且死了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且为此彻查的前宁王开始，稳扎稳打走向现如今最显眼的目标，时间起始又是在什么时候？当年的诸位皇子有没有人参与其中？又是何人在统管全局？越是细想越是让人胆颤，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漫长可怖心思更加令人骇怕？
那些人的终极目标已经暴露，下一个按顺位也该是幽禁中的前寿王凤文羽了，可也难保他们不会铤而走险直奔金銮殿上的这位，毕竟敌暗我明，他们是否还会如之前一般长时间密谋策划尽是未知，更不排除他们会趁此一乱彻底孤注一掷。
“陛下，容臣斗胆一问，”余天翊朝凤文璟施礼后才继续道，“九年前朝城之乱时，废太子一脉是否根除？前寿王凤羽那时最受追捧，他与宁王、安王以及朱宅一案中的昌王都有私交甚密，先皇又对其尤为偏袒维护，其中可是有什么细节之处被有意忽略？”
“你是在怀疑……朕吗？”凤文璟轻缓问道。
“臣不敢。”余天翊低首淡淡补充道，“臣与陛下相识至今，不敢说最是了解陛下为人，却绝不会信陛下有费心预谋此事。正如先皇临终所期，当年唯有陛下登基才会保得一干皇子都能寿终正寝。”
凤文璟牵唇轻笑了一下，“朕曾经不屑于争权夺势，现如今同样不屑于棒打落水人。你问朕曾经是否存在失察，那必然是有的。当年父皇有心袒护，即便是被太子皇兄下毒伤了根本也未对他真正责难，若不是他突然起兵逼宫……也不会给了二皇兄斩草除根的机会。”
“以当年太子的智谋对比二皇子的机智，他兵行险着亦算情理中事，可先皇对陛下等诸子皆是不偏不倚，也一直在从中权衡，更从未真正透露要废太子改立的念头，凤炫为何突然谋大逆？”余天翊说到这时些微留意了一下凤文璟的表情细节，只见他眸底闪过异色却很快隐下，他便知道这问话不可再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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