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此话非是玩笑?我父此人你是知晓,整日里至多写写方子拨拨算盘,不过是生辰礼,何须要到对亲侄儿动刀的地步?此事恐怕另有蹊跷。你且仔细想想,日前出去游历,可有得罪什么宵小之辈?那行刺之人说了什么话?着什么衣?可知你是何身份?可有人目击?有否出手相助?你先与我说一说,只是兹事体大,稍后你还需同我一道见大伯父讲明,好做防范。”一番情真意切,暗引他将行刺与江湖恩怨联系,再拋予真真假假的问题,最后他又暗示人惹了此事大伯父必定怪罪,唬得住人更好,唬不住也要将事情搅浑,所谓浑水之中好摸鱼,混乱之中,也好善后。
沐丰台两柳叶眼微微一眯,睫羽交错倒遮掩了眸中疑虑,“堂兄是不信我!”余下一句要为叔叔开脱却被他关心之语噎进肚里只泄出一声冷哼表态,“叔叔连亲儿子也瞒,我这个侄子又算什么。”不爱与人肌肤相触,话也好一会儿了便抽回手环抱胸前,一言一语误打误撞少道了事后安排,只顾压下脚尖踢踢脚下碎片。“堂兄请坐吧,刚才是失手才打落杯盏,我叫人再拿两对来。”话间又抬眼望他,两眼半迎午日暖辉,莹莹映出道类琥珀的光彩,诚挚期许满尽包含,“堂兄,我是信你的,你从小就努力踏实不然我爹也不会让你来学家里经营。”略略歪头稍松肩臂,“日后有二位兄长在前,我倒可以玩个痛快。”
沐天成见他脸色变化,只道这沐丰台也非善茬,却未依他松懈,捉人话中丝缕,不辩真假全盘接收,留待之后挑拣,逐人落座,对人冷嗤倒不在意,瞧人施施然模样,凝眉不悦,“倒还有空喝茶?我虽不常见父亲,也算同住屋檐下,实在不像如此行事之人,此事一则损你性命,二则离间白家,你近日在家中安分些,我同大哥必会查明。
末了不忍心人担惊受怕,他短叹一声,出口宽慰,“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我与大哥定不会让你出事。”
沐天成侧首望人莹润双眸,愁绪如云,叫人昫日半的眸光拨散开来,听人言语间,志同闲云野鹤,无奈摇头,笑斥人心大,经此番尚能谈笑风生,又苦口婆心,言辞恳切。“你如今年纪小,在外见见世面也并非不好,只是身为白家子弟,可没有你躲懒的份,该你挑的担子也当挑起,独木难支,兄弟之间互相帮衬才是百年不衰的正道。”
“天灾人祸哪是我忙起来就能躲掉的。”到底那日初逢杀气也吓了半魂三魄一段时间,平时悬挂床前的扇不握着也不安闭眼,沐丰台道,“查明什么呀,这江淮哪块有个神捕头冒上名来,我这不还照大摇大摆进过那万宝楼还买了簪。”他狡黠龇牙,左边犬齿尖尖抵着下唇,“我要是突然有个什么事,他还能安妥吗,此地无银三百两。堂哥日后可要护好我这泥菩萨了。”
沐天成听得苦心咒脊骨一毛炸得坐立难安,“别念叨了,哥哥们主外我主内也不是相互帮衬吗,按我脾气白家产业口誉哪经糟呢。”就而两手捂耳往桌上一瘫,耍起无赖,“我好疲惫哦。”
见他笃定,沐丰台如何也不肯听信自己说辞,便不再强写,免得摘不干净,反使嫌疑落实,听得面上稀里糊涂,只作一知半解应承,“我定然要护你的。”
他捻着扳指抬眸视线扫过人细弱脖颈落人面上,看那狡黠笑意,倒觉得,一不做二不休,兴许也是个法子,似乎顶风作案反而容易洗脱嫌疑,只是到底兵行险招,又没有十分把握自保脱身,实乃下下之选,想一想便得了。又见人一副烂漫样子耍赖,心道真是投得好胎云泥之别,好强却不好怨,此念仅一闪而过便罢。叫人逗得无奈,摇头轻笑指点人,“你啊你,你也该同我一道随伯父学习才行,你这幅样子难怪伯父对你吹胡子。不说了,我去向伯父报账目了,你既自己宽心,我也不多啰嗦,即便有事,我同大哥亦会护你。”言尽敛了嬉笑神色,起身轻拍人肩宽慰,告辞离开。
看着沐丰台里来的背影,沐天成嗤之以鼻。
不过就是个旁系家的罢了,这么急着想要露个脸,意思明显的也不能再明显了。
沐沉鱼早在旁边藏了大半天了,偷听了半会才敢假装经过。男子间争地位的事她没法插手,但是其他的事却能插上一笔。
譬如香妃的事。
“大哥怎么的独自在这里呀?”沐沉鱼背着手,快步走了过去。
沐天成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酒,内心少有几分舒缓的意思,“没什么,天气冷了,喝点酒来暖暖身子,你呢。”
“我是想去父亲那里来着,对了,有件事,不知道大哥你知不知道。”说着,沐沉鱼故作神秘,左顾右盼一番确认无人之后才压低了声音,“宫里那个身上有着好闻香味的娘娘突然流产了,而这期间一直隐瞒着自己身上有用的消息,恐怕就是想要将这个孩子跑下来,但是他这一次流产却不知是何人所害,最主要的问题竟然是处在了她林徽如卖的香水上面,现在人都已经被叫进宫里去了。”
“竟有这种事?”沐天成惊讶一下,心中却突然腾起一丝满意,这段时间里,他可是巴不得林徽如就死在外面,徐子乔就这么一蹶不振,但是事情总是难如人愿。不仅林徽如回来了,听说宫中还正在为她拟着懿旨。
就在他想暗中都那么一丁点儿手脚的时候,他这个妹妹就跑过来告诉他了,这么大的一桩消息,有了香妃在,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饶了林徽如呢?要知道这香妃可是公里最大的刺儿头,得罪了皇后都不能得罪香妃,那种不依不饶的性子,最什么人了更好。她有异香能够吸引皇帝,这现在又是生怀了一个孩子,这时候都四个月大了,还是个男孩儿呢。
为了安慰香妃,林徽如肯定就要倒大霉了。
“他们可是活该,这名声顶天责任顶天,甚至不用我们动手就有人来帮我们,哼。”沐天成冷冷一笑,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的酒杯见了底。
看沐天成心情好了点,沐沉鱼才敢问刚才的事,“方才我看见表叔那里的表哥来了,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