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辛夷有些好奇,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却见那匣子被送到了夏老夫人跟前,打了开来,夏老夫人往里一看,脸色微微一变,便已是从中取出了两封烫了红蜡的信来,只那信也不知是有多少年了的,虽然未曾开封,可那红蜡却已是斑驳,显出一种旧败之色。
叶辛夷恍然明白了什么,惊得扭头望向叶仕安,她爹倒是个藏得住的,她居然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呢?
叶仕安却好似全然不知旁人落在他身上既惊且疑的目光一般,仍兀自从容道,“这东西乃是夏兄临去前写下,叶某一直妥善保管,未曾拆阅。当中写了什么,叶某不知,还请二位过目。”
那两封信显然一封是留给夏老夫人的,另外一封却是留给夏长河的。
夏老夫人捧着那两封信,眼神有些发直地盯着看了良久,眼眶倏然便有些泛红。
只是,她到底不是撑不住事儿的,略略吸了两口气,这才稍稍平缓下来,将当中的一封转手递给了夏长河,待得夏长河躬身接过后,她这才微颤着手指拆开了她手里剩下的那一封。
她的动作很是急切,却又带着两分忐忑,手指抖颤得厉害,有那么几回,信纸都险些从她指间脱落。
她捧着那薄薄的信笺,眼里隐忍的泪,终究还是不堪重负,滚滚落下。好不容易,终于将那封信看完,她颤巍巍抬起头望向叶仕安,“叶先生,既然我儿留下了这绝笔书,缘何……缘何过了这么多年才送到了我手里?”
语调因着质问而显出两分尖锐来。
叶辛夷蹙了蹙眉心,望了一眼叶仕安。
叶仕安却是神色安适的模样,只是微微垂下眼,不语。
那边,夏长河也看完了信,忙打起圆场道,“母亲,这事儿怕不是叶先生能够做主的。再说了……这是咱们的家事,叶先生虽然得四弟信重,可到底与他没什么相干。”
这话,夏长河虽说得委婉,但夏老夫人还是立刻明白过来,她捏着信纸的手脱力一般,落在膝上,声音微微喑哑抖颤,却是没了方才的尖利,“对不住了叶先生,老身失态了。因着老身当初骤逢丧子之痛,未曾见得我儿最后一面,更未曾得过一句半句遗言,心中一直引以为憾,却没有想到……一时之间,才没有控制住,却绝没有怪罪先生的意思,还请先生见谅。”说着,已是朝着叶仕安俯了俯身。
叶仕安方才还平和的姿态这会儿却有些不安起来,“老夫人,这……这是要折煞叶某了,不可……”
“其实,老身也该知道,终究是老身自己种下的恶因,这果再苦也是老身自作自受,只得自己咽下。我恨着她,她又何尝没有恨着我,只怕我将我儿的死怪在她头上,她也觉得若非老身容不下她,他们也不会出走,更不会遇上这样的祸事,在她那儿,老身是害得她失去丈夫的罪魁祸首,所以,她才要瞒下这两封信,也瞒下辛夷的存在,甚至为了不见老身的面,连给她丈夫送葬也不曾露面。”
这个她是谁,在场的人都是明明白白。
“不!不不是这样,老夫人,您误会了。”叶仕安的声音像是被什么掐住一般,有些紧涩,沙哑得厉害。
叶辛夷奇怪地瞥了她爹一眼,见叶仕安一贯的从容和温润好似消失了一般,整个人紧绷着,说不出的僵硬她眉心微颦,正待说些什么,叶仕安垂在身侧,紧握成的拳头却是骤然一松,整个人好似如释重负一般,那一瞬的僵硬紧涩像都只是叶辛夷的错觉一般,他又恢复成了一贯的温润平和的模样,只嗓音还是有一缕低喑,“老夫人,方便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没有人知道叶仕安与夏老夫人说了什么,但叶辛夷想想也知道,定是跟她亲生父母有关,可是她不懂,为什么她爹要单独与祖母说呢?这当中还有什么是不能让大家知道,让她知道的呢?
夏老夫人和叶仕安关起门来说话,屏退了所有人,门口有芙蓉和芍药亲自守着,就是夏长河都被拦在了外面。这期间,叶辛夷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当真是觉得每一刻都是煎熬。
直到听着门响,叶仕安从那紧闭的房门后跨了出来,她终究是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爹!”
叶仕安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可面上却是眉宇舒展,带着两分说不出的轻松姿态,不等她问话,便是微微笑道,“我方才已是与老夫人辞了行,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我准备带着川柏和菘蓝启程去药王谷,否则,过些时日天便要冷了。我之前听说你和熒出要去一趟南越,我知道拦不住你,这回也不再拦了,你只记得,千万当心些,爹在蜀中等你们平安回来。只是,我还有些事儿得交代熒出,熒出!你随我来!”
语调不疾不徐,却一气呵成,并没有给叶辛夷丝毫插嘴的机会,末了,又喊了边上的沈钺一声,便是径自先迈开了步子。
叶辛夷扭头看着她爹背手走开的背影,眉心攒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