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丧乃大事,皇上驾崩,裴泽出发的日子又再次延迟了。
顾皇后身为皇上的正妻,必须要出现在葬礼上。她还未出月子,太后言不必日日守着,顾皇后却是拒绝了,整整二十七日,守在棺木前;晚上也会在灵前守着,看着皇上的牌位,诉尽衷肠。
顾皇后守了多久,裴泽就守了多久。在外人看来,顾皇后这是失去夫君,失去至爱,不舍其离去,这才日日守护,说些肺腑之言;只有裴泽明白,顾皇后这是在和过去告别,在和皇上告别。
她已经答应了裴泽,一同随他去洛阳,今后的日子,便是在洛阳行宫度过。
声声钟乐之中,国丧最后一日,浩荡的队伍将京城内外震得响亮。顾皇后披麻戴孝,深深地望着棺木一眼后,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情感上让她悲痛欲绝,理智上让她无法后悔。这一日,四周高墙环绕,她就像在原地旋转,最终在目光定格在宫门口,遥望着棺材离去。
地上是阳光照进来落下的人影,照出了裴泽的五官轮廓,裴泽同是穿着丧服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顾皇后低声啜泣,最后,挺直了腰背,止住了哭声。
“母亲。“裴泽走上前,“走吧。”
“嗯。”抬眸与裴泽对视,十岁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替她挡住了刺目的阳光,顾皇后将眼角最后的一滴眼泪拭去,郑重地点头。
太子被废的消息第二日就传的沸沸扬扬,不但如此,慧贵妃弑君,太子谋害嫡母,这些一并在京城内外传播得飞快。昔日高高在上的裴铭一夜之间被推上风口浪尖,遭人唾弃。与之相对的,是离王不但大胜北魏,还将宫内的烂摊子收拾地干干净净。而皇上做得那些糟心事,随着他驾崩一事如风而逝,皇上诬陷颖家造反,几度弑子,于国是极大的丑事,世人不知一切罪恶的源头来自于皇帝,终于皇帝,这些隐藏在角落之中。
裴泽选择隐去了这些事,不仅仅是为了皇室,朝中如今的肱骨大臣们,当年或多或少受皇上蒙蔽,不知参了裴泽和颖家多少本,皇上借机步步紧逼,颖家最终坠落消亡。裴泽此举,朝中大臣知道裴泽放下了此事,自知有亏,主动提及为颖家沉冤昭雪。当国丧办完之时,当年的冤案一并查明,最终,颖家的名字重新出现在世间。虽然是迟来的真相,但百官上奏,追封先皇后为母后皇太后,已故的先皇后终是能光明正大地埋在皇陵中,牌位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太庙中。
待这些一一完毕后,又是大半个月过去。已至夏天,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不过昨夜大雨倾盆,今日雨后初晴,阳光刚刚好,最适合出发。
宫人们早早地就将马车备好。裴泽的东西不多,坤宁宫那边却是有的忙,除了宫里的东西,皇上的赏赐,其余的都带走了。
用完早膳,裴泽整装待发,去了坤宁宫,正好撞见顾榕抱着小裴钰出来,身后跟着六公主裴月和韩若。
“母亲。”裴泽快步向前。小裴钰很喜欢裴泽,大抵是洗三和满月时都是裴泽抱的他,见到裴泽他就张开了手臂要抱抱。裴泽顺势接过小裴钰,看了眼顾榕的身后,蹙眉道,“母亲不多带几个人?路途遥远,只带着韩若怎么够。”
“不碍事。这宫里的人我也认不全,既然要去洛阳,到了洛阳再买几个丫头伺候吧。”既然决定了和过去告别,那么许多人和事,能放下的就都放了。顾榕牵着小裴钰的小手,眼睛看着裴泽,“这宫里的人,阿泽你看着办吧,若是想出宫的,就放她们出宫去,若是还想留在宫里,希望阿泽能给她们找个好去处。”
“好。母亲的事,我记下了。”裴泽点点头,忽视小裴钰乱抓的小爪子,将他还给了顾榕,“走吧。”
将小裴钰抱在怀中,看着他十个指头揪着裴泽的衣领不放,顾榕舒颜一笑。国丧后,裴泽顾着她多等了半个月,顾榕不负他望,气色红润,脸上的肉也长回来了些,这一笑,似是将过去的阴霾都一扫而空了。
清风徐来,阳光正好。
小裴钰终于松开了手,乖乖地回到了母亲的怀中。早上他吃的饱,该是睡觉的时间。看着小裴钰眯上了眼睛,顾榕眼中满是慈爱。
“嗯。走吧。”
洛阳城郊。
夏天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好在城郊的树木多,这院子郁郁葱葱的,在树下乘凉舒适惬意。
顾锦瑟习惯了每日出来晒晒太阳,肚子里的小家伙不老实,这才几个月大就已经在抗议了,大夫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阳光舒适的刚刚好,顾锦瑟杏目微阖躺在柔软的美人榻上,裴泽离开已经有几个月,书信半个月就会送来一封,而三日前送来的信中,裴泽言明已经从京城出发。
多月不见,甚是思念,去边境攻打北魏的叶梁早在一个半月前就回到洛阳了,裴泽这边却是一拖再拖。可想而知,知道裴泽已经出发的时候,顾锦瑟有多么开心,当即就开心地要蹦起来,吓得知夏芝兰在一旁紧紧地扶住她不敢松开。连一向稳重的芝兰都忍不住说了几句孕中忌情绪大起大落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