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园是伦敦最出名的餐厅之一,人气很旺。
走进冬园,郑征西看到不想看到的一幕,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徐知觉正在和山淼二叔付南可的太太珍珠聊天,准确的说是珍珠在讲,她和谈画眉在听。
付南可年轻时空有勋爵头衔,却难于支撑维护继承下来的庄园的庞大开支,间中还要靠弟弟亨利的帮补,快40岁才时来运转,画肖像画出了名,又娶了珍珠这个富有的美国寡妇。这年头,有钱的美国人时兴飘洋过海来英国,找没钱的贵族通婚。大家各取所需。
郑征西记得,刚到伦敦时,珍珠很不待见她们母女。听说母亲离了婚,认定她们从远东殖民地上海来投奔他们,以为她们会赖着不走,生怕她们会辱没了她家的门楣似的。后来大概看出立之不像穷人,倒像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心里又忍不住想炫耀一下她的富贵生活。
事实却狠狠打了珍珠的脸。
最让珍珠咂舌的莫过于她父亲的阔绰,给她们购置的宅子竟然比她家离肯新顿宫还近。她原以为立之不过是一个离了婚的落魄妇人。没想到她前夫出手竟是这样的豪阔。即使离了婚,也把她照顾的很好。
华人对土地和房产有一种执念,看到优质的土地和房产,拥有它们是他们的毕生目标和信仰。只要环境和条件允许,他们走到哪里买到哪里。郑宝安也不例外。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没被珍珠看低。
郑征西和母亲都不喜欢珍珠的高调和自以为是。她这人阴阳怪气的,时好时坏,时冷时热,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美国女人。
她很敏锐,一眼就看出珍珠对她母亲没有善意。没想到这么个势利的女人竟然是好朋友劳拉的妈。
她很讲义气的,为了劳拉,征西决定尽量善待她母亲,从不主动作恶。
3个女人坐在一张小圆桌上。珍珠坐在徐知觉斜对面,谈画眉坐在她俩之间,颇有些三角鼎立的稳固之感,似乎正在上演一台好戏。只见谈画眉将半个身子倾向珍珠,光从侧面也看得出她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点头附合。让她如此感兴趣的话题能是什么,郑征西不用想也一清二楚。
这个珍珠,和谈画眉绝对脾气相投——甭管东方女人,还是西方女人,八卦起来,都是一样一样的。
徐知觉原先一脸的惊讶还没散去,抬头瞥见郑征西往里走,想给她使眼色又担心被身边的两个女人发现,正在左右为难。
郑征西心知不妙,正准备转身溜出去。珍珠大约从知觉脸上瞧出异样,扭过头来。
“赛琳,过来!”珍珠看到征西,朝她招手。
郑征西把心一横,没事人一样走了过去,淡定地笑着和珍珠打招呼、拥抱、香面孔。
谈画眉迫不及待地站起来给郑征西拉椅子,耐着性子看着她们流畅的完成这套繁琐的洋人见面礼,满脸的激动,双目放光,“赛琳,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你呢。”
“说我什么?”郑征西含笑望着她们,明知故问。
“说你昨天晚上在舞厅里大放异彩呀。”谈画眉兴奋异常地说,“老实交待,昨晚你跟谁在舞厅里跳舞了?怎么不叫上我们?独不如乐不如众乐乐嘛。”好像错过了一个金矿的神色,大概打死也猜不到郑征西的舞伴竟是方承越。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郑征西揣着明白装糊涂,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仍是一副淡然疏离中带着漫不经心的模样。
珍珠发话了,两片薄嘴唇一张一合,“赛琳,你昨晚去哪里喝酒啦?怎么那么晚还去舞厅跳舞?照说你还未成年,是不能喝酒的;没有正式进入社交界,也不能出现在那样的公共场合——这事你妈知道吗?”
“我哪里也没去啊,我们就住在顶层的套房,昨晚睡的都早,大约11点多钟我又醒了,睡不着,就去找乔琳聊天。”郑征西面不改色,厚着脸皮问,“对吧,乔琳。”她拉来知觉当同盟,乔琳是她的英文名。
郑征西知道知觉对于有关姑娘家名声这类事情上向来端肃谨慎,绝不会乱讲一句话。
“赛琳昨晚去了我的房间,我们在床上聊天聊到快一点才睡。”徐知觉笑了笑,一锤定音。
珍珠心口一滞,把水杯放在桌子上时,手顿了一下,她困惑的扫了一眼徐知觉,这姑娘同她妈一样,也是一只无缝的蛋,什么都问不出来;又盯着征西的脸看了半天,不见丝毫的端倪,“那就太奇怪了,我昨晚明明在舞厅瞧见你和一个好帅的高个子东方男人跳舞,你们跳的棒极了,当时好多人给你们鼓掌喝彩!”她不肯轻易罢休,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