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道:“本来就是你的地方。”
松鹤楼的掌柜知道最后的两名客人都坐到了露台上,有些疑惑不解于他们的不惧寒,却还是极为细心地命人在露台边缘挑起了防风灯。
昏暗的灯光笼罩着露台,宁缺把那人看的清楚了些,只见那人身穿着一件极名贵的绛色狐裘,容颜清矍,下颌有须随夜风轻飘,似极了长安城大富作派,但身上的气息却又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尤其是此人明明是位老人,但从他的神情气质上却感觉不到任何苍老。
“要不要聊两句?”宁缺问道。
那名高大老人摇了摇头,提起手中酒壶说道:“我回长安城首要事是先喝三壶松鹤楼春泥瓮存的新酒,酒不喝完,没兴趣聊天。”
宁缺不再理此人,坐回椅中看着长安城天上那些繁星,缓缓饮着酒。
那老人坐在酒中,看着天上那些繁星背后的夜穹,缓缓饮着酒。
宁缺的酒量很一般,如果和桑桑比起来,就像是小溪之于汪洋,尤其是他受了伤又疲惫憔悴至极,没有过多长时间眼神便开始迷离起来。
那位老人看似不凡,仿佛江湖里那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隐者,然而酒量也着实有些糟糕,没过多久也开始有了醉意。
醉酒之人分很多种,有所谓武醉,那便是要借着酒意发泄打人踢树砸墙,也有所谓文醉,那等人要借着酒意写诗抄诗卖弄诗,宁缺不属于这两种,因为他不会写诗,所以他只是借着酒意不停喃喃自言自语。
那位老人醉后的神态也极为有趣,明亮的双眸盯着繁星之后的夜穹,不停轻声说着什么,像是在对这片夜空说话,只是看他面色如霜沉如铁的模样,可以想像那些话大概不是什么好话,更可能是脏话。
未曾相对,相邻饮酒,老少二人同时长吁短叹起来。
宁缺叹的是人生。
虽然他在大唐的人生还不到二十年,但两世为人又经历了这么多的蹉磨,总有很多可以感慨的地方,比如河北郡大旱人比鬼狠、岷山里人比兽狠、草原上人比狼狠,又比如最难消受美人恩,此生最痛舍不得如何云云。
老人感慨的内容则更为具体一些,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大框架下,具体针对是某郡某酒铺无良老板往烈酒里兑水这等焚琴煮鹤之举,又比如松鹤楼居然也堕落了,一道芽菜蒸肉居然用的不是长安南郊的黑猪,就连这春泥瓮的泥居然也换了出处,怎么闻酒里都有股黄州泥的味道。
“这是用来贮酒,又不是用来磨墨写字的,怎么能用黄州泥呢!”
老人愤怒地挥舞着手臂,花白的胡须在夜风中乱飞。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传进宁缺的耳中,他侧头看着愤怒的对方,感慨说道:“真是对生活有要求的人,但你这样不累吗?”
老人蹙眉看着他不悦说道:“既然活着当然要好好活着。”
宁缺沉默片刻后,微涩一笑说道:“那是因为你老人家生活幸福,所以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只要能活着便是世上最大的幸事。”
老人像驱赶蚊子一般挥挥手,似乎是要把宁缺这番阵词滥调以及话语里透着的自怜自艾恶心感觉全部驱出露台。
宁缺此时酒意上涌,只是下意识里想要抒发自己的人生感慨,哪里会理会老人对他这一套很是不屑。
“我本以为我是什么岗上怎样淡的人,后来混的好了,我又以为自己是那些直指本心杀伐决断冷漠无情可以在世上建大功业留名字刻石柱的人,然而直到这两天我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在世间不停扮家家酒的人。”
“人生啊,就像一场扮家家酒,扮的久了,你也就当成是真的了,于是什么冷漠无情也都会被柴米油盐薰染成我以前最不屑的责任或习惯。大概是因为从小的时候就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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