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师傅?你的意思是你碧波之巅而今并非只剩你一人?你师傅还活着?”我同他师傅是老相识了,不能再熟的那种,乍一听说他们那一派几乎人人殉教,也可说死得其所,一时来不及替他悲愤,而今听说人还没死,情绪多多少少有些波动。
云音被我过激的反应吓坏了,见我又准备拽他袖子,连忙跳开:“你这人真是……刚才我说大家死的死亡的亡你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而今听说我师傅没死反而这么……这么关心,你是不是想亲自手刃了他?”
“臭小子胡说八道!”我斥他:“告诉我你师傅在哪里?”既然放任云音进了接阴门这种地方,他师傅就算没死,太半也凶多吉少,否则以他那视魔道如杀父仇人般的性子,还不得将云音两条腿都打折了?
云音面显复杂之色,片刻之后,终于一咬牙齿,往接阴门后山的某处一指:“喏,就那边,一口山洞之中。那是接阴门丢废品的地方,我将他安置在最里面的旮旯,十分隐蔽。他们丢废物只丢在外头,里面早已堆成铜墙铁壁,他们丢了之后也从来不焚,所以一般不会有人钻里面去,暂时很安全。”
我往那个方向仔细瞅,不禁替他师傅捏了把汗。照这个说法,那地方还真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没有重伤不治而身亡,那神鬼莫测的味道,只怕熏也能将人熏死了……
因这桩事牵扯甚广,不宜外传,我们俩避开闲杂人等必经之地,在接阴门外围兜了个圈子,这才有惊无险抵达了他说的那口藏人的山洞。
他倒是没有半句虚言,那洞是口天然溶洞,洞外的剩潲馊饭、破衣烂布……一垒一垒堆成了好几座山丘,将那洞堵得严严实实,若非化成一只苍蝇,决计飞不进去。那腌臜的废品堆下覆盖了许多腐肉兽尸,蛆虫遍地走、蛇鼠如水流,恶劣得无以复加了。
被那味道一熏,我险些一头栽晕过去,连忙封闭五识,往身旁一派从容的云音瞟了瞟,只见他飘飘白衣上一尘不染。
难以想象,彼时他是如何背着他师傅一刨一挖一步一步钻进洞去的,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呵,他师傅果然没看走眼。
云音无视我不怀好意的目光,蹲下来就准备刨坑掘道,我拉住他:“有我在,就不劳你干苦力了。”捏了个遁地诀,携着他嗖的破土入洞。
外头是一派凄惨的情状,令人意外的是,这洞中居然别有洞天,那些石钟乳模样生得五花八门,云音将夜明珠往那凹槽中一置,登时从五花八门变得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当然,洞里洞外一般是不会有这么大差别,主要是云音这小子会收拾。
我捋着头发砸吧了一句:“真是小看你了。”
他径直在前面带路,曲里拐弯转了没两丈,已到了他安置师傅之处。
就着晦暗的荧光,我隐约瞥见洞壁旁一块石板上,一个高大的身影盘膝而坐,他面容清俊,皮相刚毅。周身流光溢彩,灵力旋绕,将他裹在雾岚朦胧中,看不真切。
只是,这副原本应当赏心悦目的景象,却因他一身的衣衫褴褛以及累累伤痕给摧残了。
他双目紧阖,没察觉有人接近。
我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昔日的天之骄子,俊年才彦,而今却沦为这副形容,不得不躲到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苟延残喘,真不知该作何感想。
云音蹑手蹑脚的靠过去,轻轻唤了声:“师傅。”
云无外慢慢开了眼睛:“你去哪里了?”
他显然对自己徒弟的行踪一无所知,云音嘴巴嗫嚅,大约是在踟蹰到底说实话好呢还是继续瞒着更好,而我却在琢磨自己要如何打招呼,是叫二师兄比较合适呢还是自己呼名道姓更合适。
我俩这厢正思索得不亦乐乎,尚未琢磨出结果,那厢云无外已目光横扫瞟到了我,他眼神凌厉,虽身躯萎靡,精光却十分亮堂。他望了我良久,脸上表情奇妙无比。先是蹙眉,然后两分差异,再是三分疑惑,跟着四分茫然,接着六分震惊……最后十分愤怒。
“雪娥?”他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雪芳菲?”
因这个调调我太熟稔了,却又忒过久违,自己都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喊我原名了,不免很是唏嘘。而唏嘘之余,又多了两分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