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徐徐道:“前一阵,家中有宴请,秦夫人和金夫人不请自到,试图利用蔺氏给攸宁难堪。
“巧的是,秦大人与金大人在那之前曾来此处拜访您,叙谈多时。
“更巧的是,您的眼线在他们到访之前来过这里,告诉您蔺氏来到京城的事。
“一把年纪,居然用女子间的是非做文章。
“老爷子,您到底是怎么了?越活越回去了?脸呢?扔哪儿了?”
攸宁不见得不知道这些事,可她不曾提过哪怕一字一句——这是最让他担心而又焦虑的,她若知情而不吭声,不是不想他下不来台,而绝对是已懒得计较。
大家都觉得,她每日里都是开开心心的,但他知道不是,他感觉到的是她的疲惫,甚至厌倦。
想来便心惊的事,他竟是束手无策。偏生还不能对钟离远提及。
钟离……早已开始疲惫、厌倦。
那都是对这尘世而生的,而不是对哪个人哪件事。
萧拓极为轻缓地吁出一口气,“我不想难为您,您尽快选个地儿遁入空门。您日后会日日夜夜担心被我连累,晚景凄凉;我也会日日夜夜担心被您累得家中风雨飘摇。既然如此,不如一拍两散。
“您要是不照我意思办,也成,赶紧回萧府。您今儿回家,我明儿就上个请罪折子,说出您与樊氏曾与被斩首的诸多官员屡有往来的事,这嫌疑我担着,这罪名你们也一定得坐实、受着。
“我这样大逆不道的人,一定会请皇上秉公处理,让你们好歹长长坐牢流放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语毕,他唇角勾出残酷的笑。
萧老太爷身形晃了晃,眼前黑了黑。
萧拓当真决定的事情,老太爷是没能力否决的,所以,到了第二日,道观中便有小道士来萧府传话:老太爷决意遁入空门,选择的地方是云南一座道观,一早就动身离京,赶往那里。语毕,双手呈给老夫人一封老太爷的亲笔信。
老夫人说声知道了,唤人把小道士礼送出门,随后才看了看那封信,见言辞间像是没有耍花招的可能,这才递给方妈妈,“送到老五媳妇那里,她瞧着没问题的话,就送到外院,让老五存放起来。”
方妈妈恭声称是,去往正房的路上,看看手里的信件,摇头叹气:她是不明白,老太爷瞎折腾什么呢?明明是最有夫妻的人,眼下倒好,把儿子惹毛了,直接就被发落的遁入空门了。
也是这一天,萧拓下午就回来了,一进寝室就倒在了床上,说:“睡一觉,我没醒就不用喊我用饭。”
攸宁晓得他是太疲惫了,说好。
晚间用饭之前,攸宁去看了看萧拓,见他睡得沉,又有话在先,便没惊动他。
歇下的时候,她借着烛光细细打量着他。
发际线勾出个好看的桃心状,清瘦的轮廓线条锐利流畅,眉宇舒展,浓密的长睫被灯光打出一片小小的暗影,唇角不笑也似含着一点笑意。
让人觉得丝毫危险、威胁也无的他,也只有这种时刻吧?
她探身去熄灭了明灯,无声躺下,在静谧的氛围中睡去。
恍然醒来的时候,看到净房里有灯光蔓延至室内,身侧已经空了。是他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