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小苏”李姐一如既往地热情。“呦怎么摔跤啦?”她看到苏子越裤子上脏了一块。

    “嗯呢,踩着冰了。”苏子越不在意地拍拍,挂上大衣坐回位子上。

    李姐正倒着热水,也不耽误嘴上絮叨,“唉这天就是容易摔跤,早晨送孩子上学我俩都不敢快走!”

    “姐夫呢?没送萌萌吗?”苏子越话赶话问了一嘴。

    李姐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热水溅到手上,烫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嘶——”李姐不好意思地笑笑,“唉呦你看我这毛手毛脚的!”她把额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接着道:“孩子他爸犯懒,大早晨起不来……诶小苏,你喝热水不?姐给你倒点?”

    “没事李姐,我自己来就行。”苏子越接过暖壶,往自己保温杯里倒了大半,又从桌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袋陈年茶叶,捏出一小撮塞进杯里。轻轻晃荡两下,这茶就算泡好了。

    苏子越就着杯口,小心翼翼嘬了一小口茶,茶叶的残渣顺着进到嘴里。他只能用舌头把茶叶抿出来吐掉。

    奇怪。好像每次提到姐夫,李姐总是把话题岔开,苏子越目光扫了一眼正在清理桌面的李姐,两人的目光正好对上,相视一笑。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是小杜,镇政府办公室新来的小年轻儿。

    “李姐,越儿,一会儿大会议室开大会哈!”小杜有点微胖,说话没什么口音,整天对着人笑眯眯的,苏子越对他第一印象很好。

    “嗯呢。”苏子越笑着冲他点了个头。

    说是大会议室,其实就是一间大教室。小城镇刚开始建设,楼都没几栋,镇政府现在办公的地方原来是农业基础学校,办公室大多都是教室改建的。部门分得也并不详细,很多都混在一起。像苏子越跟李姐是主管林业的,一个办公室的还有主管计划生育的徐连海和张晓丽。

    周志海坐在讲台上给大家开会。这个周志海苏子越在医院见过,是这个小镇的现任镇长。头顶微秃,肚子略凸,人到中年都躲不过油腻,但周志海还凑合,看起来算是肥而不腻。他之前来医院开导了苏子越好几次,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婆爱跑就让她跑。劝人就劝人呗,周志海可能是怕没有说服力,硬生生把自己悲惨遭遇讲了好几遍。从曾经爱慕的村花顶替自己成绩走出大山,到老婆跟自己离婚后嫁给了隔壁杀猪的,苏子越都搞不清到底是谁劝谁。不过效果倒是挺好,听完周志海的经历,谁还好意思说自己惨。

    “咳咳——”周志海清清嗓子,“今天开这个会呢,主要是讨论一下咱们这个啊,建农贸大厅的事儿。”

    下面的人开始嘁嘁喳喳,交头接耳。传闻果然是真的。

    之前就有人说政府要建个新的农贸大厅,一楼主营生鲜农副,二楼主营服装百货。作为政府工作人员,这样切实的消息,他们也是第一次听到。从长远看这当然是件好事,但是这任务落到苏子越他们身上,就未必有那么轻松了。搬迁、商铺入驻、临时据点、拆迁款,步步都是坎儿,少不了要去找群众沟通。

    周志海接着说:“这个事情呢,想必这两天大家也都听说了,现在啊咱们选址工作已经基本确定了啊,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就在原来农贸旧大楼后面。”

    那个地方的确是最合适的,在小镇的最中心,离哪儿都挺近。

    “最困难的资金问题,政府已经帮着解决了。但是这个后续,还有一系列相关的问题,还得靠大家去跟老百姓沟通协调。”周志海喝两口茶,继续道:“这毕竟是咱们镇的大事儿,这段时间可能就需要大家集体动起来,去跟老百姓说清楚、讲明白这件事。”

    还真是一来就摊上大事儿呢,苏子越心里想。跟老百姓沟通这类问题是很困难的。中国人天生就不愿意轻易改变,租金、人流量,这些都是有风险的,小城镇的商户最经不起的就是担风险,家里营生的买卖,谁能说搬就搬呢?

    “诶子越,你刚才抽到哪家了?”散会后小杜过来跟苏子越聊天。

    “卖海鲜的老朱家,你呢?”

    “卖猪肉的老李……你就好了,朱启元看着不吱声不置气的,肯定好说话。你再看那卖猪肉的老李,瞅着就吓人!”

    “没事,你要不愿意去的话咱俩换换也行。”去找谁谈对苏子越来说都一样。其实在小城镇能干起来这种近乎垄断的买卖,说明人家还是挺有眼光的。统一搬迁新址的事儿,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明眼人都知道早晚是要搬的,问题主要还是在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