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开会,下午通常没有固定议程,蒋韫玉熟人不多,只好腆着脸去找谢川陪他四处逛逛。
谢川变得比以前沉默许多,也耐心许多,总是安静地跟在他身侧,乖乖陪他散步,从无怨言,不过时不时背过身去小声接电话,说的是中文。
两三次后,蒋韫玉终于告诉他,要是有工作随时都可以回去,自己一个人逛逛也没问题。谢川摇头,说只是朋友。蒋韫玉再好奇地追问下去,谢川也只是尴尬地说,别问了。
他顿时觉得没趣,这才发现,他们间只是熟悉,从来都不太亲密,干什么都隔着一层;如果不是师生,大概率也做不成朋友。连在他们之间的,不过是一连串巧合和一段历史。
两个被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人,等到风平浪静、各有出路之后便会分道扬镳。那自己的感觉会不会也都不是真的?会不会他其实从来不想要紧紧拥抱谢川,也从没想过在每次讲座和他对上目光时吻他?
会议倒数第二天晚上,蒋韫玉在房间整理会议材料,谢川突然兴冲冲地来敲门,问他会议结束后有没有别的安排。
后天早晨回国的机票是早就订好的,他却还是说:“没有。”
“我们去滑雪吧。”谢川说,“我来订票。”
“我们”两个字和谢川难得一见的热切,他真的不知道哪个更难以拒绝。
到了出发当天,蒋韫玉才知道一起去的人不少,大多是来参会的学者。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主办方安排的项目,只要是参会人都可以报名。
发现自己有些失落时,他咬紧了自己的下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火车上,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并排坐着,也并不说话。蒋韫玉有些郁闷,一直看着窗外的雪山发呆,直到车厢里拥进一群年轻人。听交谈的内容,他们似乎是来毕业旅行的高中生。
他们牛群一样横冲直撞,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两人被挤到一侧,肩膀贴着肩膀,彼此都有些局促。
学生们高声笑着,越过彼此,对着四面八方说话。这时候谢川说了一句什么,他没有听见,让他再说一遍。
“那本书你看了吗?”他凑过去,几乎是贴着他说。
蒋韫玉的耳朵一热,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只好撒谎说,看了。
谢川盯着他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他:“挤的话,我们换个车厢?”
他摇摇头说:“我不觉得挤。”
他不会告诉谢川,这一刻,在这个车厢,在这群聒噪而荷尔蒙过剩的青少年中间,和他紧贴的那点温度,是自己这些年来拥有过的最接近快乐的东西。
下车时,他们被人群推着向缆车的方向走,他的目光追着谢川的背影,却不好意思高声喊叫,只能看着他的头顶时隐时现,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在这时候牵起他,他抬头一看,是谢川。谢川捏了捏他的手,手套之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不知怎么,让他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川不明就里,也跟着傻笑了几声。这让他笑得更厉害了,结果只是前仰后合了几回,就不得不抓着谢川的手臂弯下腰来休息一会儿。
“小心高反!”谢川扶着他,提醒间语带威胁。
“你心情不错啊,”蒋韫玉笑着喘了几口气,“换了以前你早就骂人了。”
“啊?”谢川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一丝憨厚的神态,嘴角却显然微微上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