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李少行睡了个大懒觉,舒舒服服地到下午才醒来,侯真挑了个滂沱暴雨天,正好挑到李元辉火化的日子,亲爹弟弟一窝同天送走,李少行最后也还是没去陪他爸走最后一程,家里自然有人为了三瓜两枣来帮他做这种事,也自然有长辈会为了他不现身而狂打他的手机。
李少行一个都没接,他们李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李元辉有这两个儿子,一个是大老板,一个是高校硕士,在家人面前是很骄傲的,谁想到临了了,哪个都没来得成给他收尸。
郑秘书还问他,市里领导开完研讨会要一起喝一顿,安雅才病倒了,他能不能代去一次,李少行拒绝了,说自己今天正好很忙。
郑秘书:“你要是说忙着健身,我可要骂人了。”
李少行:“你去吧,我有个家族聚会,出什么事再找我。”
李少行打了一辆出租车,坐到郊外的山脚下,打起雨伞,沿着长长的山路走上去,和他想象的寂静无人很是不同,这边有不少工厂,伐木的,淘沙的,采石的,机器一开起来几乎吵得人想捂起耳朵,他这个西装革履的打扮一路上来,很是吸引了一些目光。
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地方,这儿是个碎石场,陈董就是卖砂石出身,厂子后面的大山沟里还堆满了杂草丛生的小山似的碎石堆,因着下雨,傍晚山间漫起层层雾气,石青草绿的,倒莫名地显出一丝美感,让李千里死在这个地方,有点浪费这份清淡的景色。
侯真的omega蹲在厂门口等李少行,他脚边放着几支打开的安瓿,手上还捏着针管在抽取什么,看见李少行走过来,对他点点头,掏出遥控器按了个键,打开一扇矮门让他走了进去。
工厂里的光线非常阴暗,只有一盏昏眼的灯泡,灰色的空气里,爬出裂纹的水泥柱上不住地飞出尘埃,把半昏迷着被绑缚于其上的两个女人呛得直咳嗽,李少行仔细一看,衰老发胖些的是廖冰,年轻瘦小的显然是李万嫣,她们的脚边,还有一只巨大的麻布口袋,湿漉漉脏兮兮的,明显地透出一具蜷缩的人体来。
李少行淡淡地扫一眼,问:“他不会死了吧?”
侯真浑身裹着雨衣,闻言为他这种质疑自己工作水平的行为笑了笑,走过来往袋子上踹了一脚,随即脚底下的物体冒出一声闷哼,以此来彰显自己还苟活于世。
她递给李少行一叠湿软的冰冷文件:“一千八百万,还有几百万他没来得及弄到手,你啊,可真是棵大摇钱树。”
李少行忍着泡浮囊的A4纸黏在手上的恶心触觉,一张张翻开看到上面的内容。
侯真:“三家保险公司,你买的,安雅才买的,他自己买的,把你爸送到医院,检查以后拖着不治,先从保险那儿弄一笔钱,然后转院,换个公司继续要钱。”
李少行沉默,最近保险界内斗严重,一家独大的老板拉了闸,导致资料短时间内不互通,让李千里钻了个大空子,本来是脑溢血,又拖拖拉拉地给加上了各种并发症和衍生疾病的价。
李少行问:“保险可给不到这么高吧?”
侯真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往后翻,一份转账记录出现在他眼前,侯真说:“你离婚以后,你爸可没少问安兰心要钱,要又畏畏缩缩地,不敢多要,剩下的部分就是这些年从你手里揽到的钱了。”
李少行倏然觉得很荒唐,他防着他亲爹,离婚后自己升职加薪,安雅才给他的补偿和安兰心的额外照顾他都一个字没泄露给李元辉,李元辉又因此觉得他们李家人吃亏了,跑去敲了安兰心一笔,也对李少行一言不发。
难怪安兰心这些天对他的厌恶几乎要放在明面上,这荒唐得让他差点笑出声来。
侯真笑说:“这就顶不住了?还有更好笑的呢,这傻x——”
她又踹了李千里一脚,照着肚子去的:“把这笔钱转出来的时候,他推着你半身瘫痪的爹去的银行,又逼你爸对柜员点头取钱,又牵着他手按的手印,结果一出来过天桥的时候,三十几度的天儿啊,摸一把都能给你烫熟,下坡的时候这狗崽子想着钱乐得魂都丢了,你爸从轮椅上顺着坡滚下去,他都没察觉到,本来不一定要死的,这一摔,直接死得透透的了。”
李少行静静地听完这些,手不受抑制地颤抖起来。
呼痛声从袋子里传来,李千里似乎是醒了,诡异的环境和黑暗的氛围让他愣了许久,随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小姚?”
李少行看了眼侯真,后者笑道:“他包的男妓,我逮到他的时候,他还光着屁股躺在会所嫖床上。”
李千里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处境似乎很不妙,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但手脚似乎都被抽走了筋骨,软得酸痛不已:“你是谁!这是哪里?!”